第100章 和昭媛(2 / 2)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没有!”和昭媛挣扎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尖利。

沈清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冰:“有没有,审过便知。带下去,好好问问,柔婕妤摔倒之事,究竟与她有无干系。”

和昭媛被拖去了永和宫偏僻的耳房,房门紧闭,隔断了内里隐约传来的呜咽与质问声。沈清漪端坐正殿,慢悠悠地品着宫人新奉上的热茶,神情淡漠。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耳房的门开了,一位嬷嬷躬身出来,在沈清漪耳边低语了几句。

果然,柔婕妤摔倒一事,确是和昭媛因妒生恨,收买了张宝林身边一个贪财的婢女,不断在其耳边煽风点火,夸大柔婕妤有孕后可能带来的威胁,并故意“遗落”银两,诱导本就因失宠而心态失衡的张宝林铤而走险。

那清油,也是和昭媛通过曲折的关系弄进宫,再由那婢女寻机洒在柔婕妤常走的宫道上的。

人证物证俱在,和昭媛在嬷嬷的审问下,也已认罪。

事情似乎已然水落石出。沈清漪起身,准备去耳房做最后的确认。

耳房内,和昭媛鬓发散乱,脸色惨白地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

见到沈清漪进来,她瑟缩了一下,涕泪横流地磕头:“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是一时鬼迷心窍,臣妾妒忌柔婕妤,臣妾罪该万死!求娘娘开恩,求娘娘看在臣妾往日尽心侍奉的份上……”

沈清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直到和昭媛哭得声嘶力竭,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昭媛,你性子虽直,却并非毫无分寸之人。妒忌之心或有,但行此阴损之事,不像你一贯所为。”

她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如刀,“告诉本宫,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以致你被妒火迷了心智,移了性情?”

和昭媛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没、没有谁……是臣妾自己……”

她这欲盖弥彰的反应,更印证了沈清漪的猜测。和昭媛性子是直率爽利,甚至有些骄纵,但并非蠢笨之人,此次行事虽算不上天衣无缝,却也懂得利用他人,隔了几层手。

若非那背后之人一再撩拨、比较,以她之心高气傲,未必会如此轻易地对一个有孕妃嫔下此狠手,尤其是在皇后权威正盛之时。

沈清漪没有立刻逼问。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和昭媛,那目光并不锐利,却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人心,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殿内只剩下和昭媛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沈清漪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安氏,你安家累世将门,忠心为国,皇上与本宫向来感念。你入宫以来,伴驾跑马,性情爽朗,本宫亦曾觉得你颇有乃祖之风。”

她话锋微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可如今,你行此阴私歹毒之事,谋害皇嗣,构陷妃嫔,可知这不仅是你一人之过?若你背后真有人挑唆,而你却一力承担,届时龙颜震怒,殃及池鱼,你安氏满门忠烈之名,又当如何?”

“满门忠烈”四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和昭媛心上。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失宠获罪,甚至不在乎一死,但她不能不在乎家族声誉。

父亲、兄长在边关浴血奋战,挣下的便是“忠烈”二字!若因她之过,让家族蒙羞……她不敢想象。

豆大的泪珠终于滚落,混合着脸上的灰尘,显得狼狈不堪。她嘴唇哆嗦着,挣扎了许久,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哑声道:“是……是刘婕妤……”

和昭媛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沈清漪眸光一凝:“刘婕妤?细细说来。”

在沈清漪沉静目光的注视下,和心理防线的彻底崩溃中,和昭媛断断续续地交代了。

因同是武将之女出身,她与刘婕妤平素有些来往。自柔婕妤有孕后,

刘婕妤便常来永和宫与她喝茶聊天,言语间总是看似无意地提及柔婕妤如何得宠,皇后如何重视,又感叹她和昭媛昔日风光不再,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她妒忌的火苗上浇油,最终让她失去了理智,做出了无法挽回的错事。

“她可曾明确指使你去害柔婕妤?”沈清漪追问。

和昭媛用力摇头:“没有!她从未明说!只是……只是那些话,像针一样,日日扎在臣妾心上……是臣妾蠢笨,受了她的挑拨!臣妾罪该万死!”

她再次伏地,痛哭失声。

沈清漪沉默片刻。和昭媛的供词,只能证明刘婕妤有挑拨离间之嫌,却无直接证据证明她参与甚至主导了谋害皇嗣之事。

沈清漪静静地听着,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掀起微澜。刘婕妤……那个存在感极低,恩宠平平,家世也平平的宫中老人?竟是她,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推动了这一切?

沈清漪吩咐道:“和昭媛安氏,偶感风寒,卧病在床,特许在宫中修养,任何人不得探视。”

安家到底是有功之家,而且武将文官多有争端,自己贸然决断反倒不好,还是先禁足一段时间,等陛下裁决吧。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坤宁宫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辉。沈清漪站在殿中,望着窗外寂寥的庭院。

揪出了一个和昭媛,却扯出了更深藏不露的刘婕妤。这后宫的水,果然深得很。她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羊脂玉镯,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

看来,这场风波,远未到平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