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清晨,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宁静庄重。熏炉里吐出缕缕御制龙涎香,气息醇厚而威重,无声地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沈清漪醒来时,身侧早已空凉,唯有明黄色的锦被上留下的些许褶皱,证明昨夜帝王确实曾在此安寝。
大宫女云袖领着侍女们悄无声息地入内,伺候她起身梳洗。水温恰到好处,帕子是柔软吸水的云棉,一切用度皆已按皇后份例升至顶格,细致入微处尽显天家尊荣。
“皇上卯时便起了,见娘娘睡得沉,特意吩咐不许惊动。”云袖一边为她梳理长发,一边低声回禀,语气里带着一丝替主子欣喜的谨慎。
沈清漪望着镜中那张尚带几分慵懒倦意的面孔,轻轻“嗯”了一声。
昨夜萧珩并未多言,只是在她几乎以为他又要如以往那般带着试探与压迫靠近时,他却只是抬手,指尖近乎温和地拂过她凤冠取下后略显松散的发髻,道:“今日辛苦皇后了。”
那动作太快,语气太淡,让她几乎疑心是错觉。
早膳摆在了东暖阁。不再是昭仪份例的八碟八碗,而是满满当当一桌皇后规格的御膳,琳琅满目,精致无比。她刚执起银箸,殿外便传来内侍清晰的通传:“皇上驾到——”
沈清漪即刻起身,正欲行礼,萧珩已大步走了进来,随手虚扶一下:“皇后不必多礼。”
他已换下朝服,穿着一身玄色常服,金线绣着暗龙纹,更显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一丝早朝后的疲色,却依旧目光湛然。
他很自然地在她身旁的主位坐下,目光扫过餐桌:“朕还未用早膳,陪朕再用些。”
宫人立刻添上碗筷玉箸,悄无声息地布菜添粥。沈清漪垂眸,替他布了一筷他平日似乎多夹过一次的珍珠鱼丸。萧珩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却也动了筷。
膳间寂静,只闻细微的碗碟轻碰声。他吃得很快,却并不显粗鲁,自有一种皇家仪态。
沈清漪吃得少而慢,心思并不在膳食上。她能感觉到他偶尔投来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她尚未完全熟悉的、近乎常态化的关注。
“坤宁宫的人手,内务府可调配妥当了?”他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回皇上,都已安排妥当。掌事宫女和首领太监都是得力的老人。”沈清漪轻声回答。
“嗯。”萧珩放下银箸,接过内侍递上的热帕子擦了擦手,“若有不合用的,或是有那起子不长眼敢怠慢的,直接打发了,不必顾忌。你是皇后,后宫之事,朕许你全权处置。”
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这不是商量,而是授予权柄,更是划定界限——后宫是她的辖地,他给予信任与支持,也要求她必须掌控自如。
“臣妾明白。”沈清漪应道,心弦微微绷紧。
用罢早膳,萧珩并未立刻离开。他移步至临窗的炕上坐下,自有太监抬来一摞奏折放在炕几上。他竟似要将此处当作处理政务的另一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