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谨遵圣训。必夙夜兢兢,克尽厥职,以承宗庙,以奉陛下,以睦六宫。”沈清漪再次叩首,声音坚定,每一个字都清晰无误。
礼乐再次高奏,声震屋瓦。
她缓缓起身,转向殿外。此刻,她正式成为这座宫城的女主人。目光掠过台下,父亲沈伯年眼中含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欣慰,母亲苏氏则悄悄拭了下眼角。宗亲席中,太后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期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妃嫔们按品级跪在下方。惠妃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是那紧紧抓着帕子的手透露出几分僵硬。敬昭容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有些飘忽。丽修容艳丽的脸上笑容最盛,却也最是勉强,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的视线没有在任何一处过多停留,平静地扫过全场,接受百官命妇的朝贺。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之声,排山倒海般涌来,震耳欲聋。这声音代表着无上的尊荣,也如同无形的囚笼,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这九重宫阙之巅。
典礼繁复,直至午后方毕。
傍晚,宫中设宴。沈清漪已换下沉重的祎衣,改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依旧绣着龙凤纹样,只是少了些许庄重,多了几分雍容。她坐于萧珩身侧稍下的位置,接受着内外命妇的再次觐见与恭贺。
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之间,是无数小心翼翼的奉承和暗藏机锋的试探。她应对得体,举止合宜,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温和而疏离的浅笑,既不过分亲热,也不失皇后威仪。
宴至中途,她偶一抬眼,瞥见殿外廊下,一道落寞的身影一闪而过,似是靖安侯世子顾景渊。
他并未入席,只远远望着这喧嚣鼎沸之处,望着凤座之上那个再也触不可及的身影,眼中是蚀骨的悔恨与绝望,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之中。
沈清漪心中无波无澜,仿佛只是看见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缓缓举起手中的琉璃盏,对着前来敬酒的宗室王妃微微一笑,仪态万方。
夜色渐深,宴席终散。
回到重新修缮布置、愈发富丽堂皇的坤宁宫,卸下一身繁重的头面服饰,沈清漪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殿内烛火通明,熏香袅袅,却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寒冷的夜风涌入,吹散了殿内浓郁的暖香。远处宫檐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如同点点星子。
“娘娘,夜深了,当心着凉。”贴身宫女拿着斗篷轻声劝道。
沈清漪摇了摇头,并未关窗。她望着那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夜空,今日发生的一切在脑中缓缓流过:震耳的钟鼓、沉重的凤冠、冰冷的金宝、山呼的千岁、各色的目光……
从今日起,她是大周的皇后,沈清漪。
她轻轻抚过窗棂上冰冷的雕花,指尖所触,皆是一片荣华至极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