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捧上一把白玉酒壶，壶身雕着云龙纹，显然是御用之物。
德妃亲自执壶，先为几位高位妃嫔斟上，轮到沈清漪时，她笑意盈盈地注满酒杯：“陛下待宁昭仪真是不同，这御赐的酒，合该妹妹多饮一杯。”
酒液澄澈，香气却异常浓烈。沈清漪端起酒杯，指尖触及温热的杯壁，心中警铃微作。
这酒香……似乎与她平日接触的御酒略有不同，掺杂了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异样甜腻。她抬眼，正对上德妃那双笑得毫无破绽的眼睛，以及周遭或期待或看戏的目光。
她若拒饮，便是恃宠而骄，扫了众人兴致，更落了德妃的面子。她若饮下……这酒是否有问题？是试探，还是算计？
瞬间心思电转。沈清漪脸上绽开受宠若惊的、恰到好处的红晕，举起酒杯，声音清亮愉悦：“谢陛下恩典，谢德妃娘娘。”
她以袖掩口，做出饮尽的姿态，宽大的袖摆和巧妙的角度完美遮掩了大部分酒液其实被她悄然倾泻在了袖中暗藏的吸水利帕上。
喉间只咽下少许，那异样的甜腻感似乎更明显了些，带着些微的灼热。
“好！”众人捧场地叫好。
德妃看着她空了的酒杯，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又笑着去给别人斟酒了。
沈清漪坐下，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将吸饱了酒液的帕子悄悄卷入袖袋深处。
指尖微微发凉，心口因那少许酒液和突如其来的惊险而跳得有些急。她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参与着接下来的笑谈，仿佛毫无察觉。
赏雪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方散。妃嫔们三三两两告辞离去，言语间还回味着方才的趣事和御酒的甘醇。
沈清漪与贤妃道别，德妃拉着她的手，语气格外亲切：“妹妹今日气色真好，日后常来坐坐。”
“一定。”沈清漪微笑颔首，转身踏上宫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她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从袖中取出那方湿漉漉的帕子，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一丝诡异的甜香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她仔细嗅了嗅，那甜味绝非御酒该有。她小心地将帕子折好，藏入一个备用的香囊中。
回到永寿宫，她立刻吩咐云芷：“将这香囊悄悄收好，切勿让人察觉。另外，去查一查，今日御前赐酒，经了哪些人的手，德妃处的小太监又是从何人手中接过的酒壶。”
云芷见她神色凝重，不敢多问，连忙应下。
沈清漪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裹着雪沫灌入，吹散了她身上残留的酒气和暖阁里的熏香。远处，德妃的暖阁方向灯火通明，笑语依稀，仿佛一片祥和。
赏雪赏雪，赏的究竟是雪，还是人心之间的冰霜较量？那杯御酒，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更深阴谋的开端？
她抚着微感不适的喉咙，望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雪，目光沉静如深潭。
这场雪，似乎真的要封住许多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