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德妃那总是低垂的、温顺的眉眼,以及淑妃那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
还有李贵妃那看似直白的嚣张。这后宫里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简单。
早膳过后,气氛愈发诡异。黑甲卫开始逐一“请”人问话。并非动刑,只是寻常问询,但被那身黑袍和冰冷眼神注视着,足以让养尊处优的贵人们两股战战。
沈清漪的帐帘也被掀开了一次。来的是一名面容平凡、毫无表情的黑甲卫校尉,身后跟着两名护卫。
“宁昭仪娘娘,指挥使大人有几句话,需询问娘娘,请娘娘配合。”校尉声音平板无波,依礼行事,却无半分暖意。
云袖和云芷紧张地挡在榻前。
沈清漪轻轻推开她,柔顺地点点头:“大人请问。”
问题很简单:惊马当日所见所闻,平日与清河郡主、永宁侯二公子等人可有往来,对南疆之物有无了解等等。
沈清漪一一答了,声音微弱,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偶尔还需停顿喘息,完美复刻了一个受惊妃嫔该有的模样。
她甚至“无意”间提及,那日事发前,似乎闻到一股极淡的、不同于中原的冷香,但因受惊过度,记不真切了。
那校尉仔细记录,并未追问,行礼后便带人离去,仿佛只是完成一道寻常程序。
但他们刚走不久,便有消息隐约传来:陛下在御帐内,砸了一套心爱的紫砂茶具。
显然,陆铮的初步禀报,已然触动了那根最敏感的弦。
午后,风声更紧。传闻承恩公世子被“请”去问话,不到一炷香便面色灰败地出来。
永宁侯则被变相软禁在自己帐中。
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直称病的李贵妃,竟主动去了御帐求见陛下。
无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贵妃出来时,眼圈红肿,神色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沈清漪得到这些零碎消息时,正看着映雪小心地煎药。药罐咕嘟作响,白气蒸腾。
她忽然轻声问:“云袖,你说,若一个人布下迷局,却发现局中棋子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想反咬一口,她会如何?”
云袖一愣,茫然摇头。
沈清漪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投向御帐的方向。
帝王的雷霆之怒已然降下,黑甲卫这把快刀正在劈砍迷雾。而隐藏在最深处的执棋者,眼见局面失控,牵连渐广,那人还能稳坐钓鱼台吗?
是断尾求生,还是……铤而走险,搅他个天翻地覆?
帐外的风,带着黑甲卫身上特有的铁锈味,吹得人心里发寒。
这场秋猎,已彻底变成了一场血腥的棋局。而帝王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真正的雷霆,或许下一刻就要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