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果然与她有关。那日宫中流言,南疆秘药,再加上这银针与马匹受惊……桩桩件件,似乎都隐隐指向长春宫那位以娇纵泼辣闻名的贵妃。
然而,沈清漪却蹙起了眉。
太顺了。
仿佛有人刻意将线索铺陈到她与沈家面前。李贵妃确有动机,也有能力弄到南疆之物,但她行事向来直接跋扈,惯用阳谋而非如此阴诡精细的算计。那受惊的马匹冲撞,看似凶险,实则成功几率并不高,更像是试探或警告,而非必杀之局。这不像李贵妃的手笔。
且那幕后之人既能用上南疆秘药,又能让承恩公府的管事“恰到好处”地暴毙,将线索掐断在此,能量不容小觑,心思亦极为缜密。李贵妃……似乎还缺了这点深沉。
她想起方才萧珩下令彻查时,帐外诸位妃嫔的反应。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比如那位素来以温婉贤淑着称的淑妃,安静得近乎隐形的德妃,她们的眼神……
沈清漪心中疑云丛生。李贵妃绝非无辜,她定然知情甚至参与,但她恐怕,也只是一枚棋子,或是一层挡箭牌。真正的幕后黑手,藏得更深。
之后两日,围场气氛紧绷而忙碌。羽林卫搜查毫无进展,那匹马已然暴毙,验尸结果竟是事先服用了某种刺激性的药物,而所有经手之人竟都寻不出明显错处,仿佛那马是自行发狂。
考教之事却照常进行。少年郎们于骑射场、于临时设下的文试帐中比拼较量,力图在天子面前展现才华。
萧珩高坐观台,面色平静,偶尔点头或发问,看不出喜怒。唯有目光偶尔扫过宁昭仪营帐方向时,会微微停顿。
沈清漪依旨“静养”,却并未真正闲着。她让映雪借着煎药、取物的由头,留意各方动静。她自己也以需要散心为由,偶尔在帐外稍近处走动,神情总是恹恹的,弱不禁风,惹人怜惜,却于不经意间,将许多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李贵妃称病未出席考教,其胞弟、承恩公世子在校场上表现平平,却并无多少焦虑之态。淑妃的幼弟表现抢眼,文采斐然,引得陛下称赞。德妃娘家侄儿骑射俱佳,沉默寡言,却步步精准。
黄昏时分,沈清漪正由云芷扶着在帐外慢行消食,恰遇淑妃带着宫女经过。
淑妃停步,关切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那日真是惊险,瞧这脸色,还是差得很。可需我再让御医送些安神的药来?”
她语气温柔,情真意切。沈清漪欠身谢过,柔声道:“劳淑妃姐姐挂心,已好多了。御医开的药很是对症。”
两人寒暄几句,淑妃似不经意叹道:“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歹心,竟用这般手段。幸得妹妹无事,否则……唉,陛下震怒,也是应当。只盼早日查出真凶,也好还妹妹一个公道。”她话语间满是同情与义愤,毫无破绽。
沈清漪只是低眉顺目地应着,一副心有余悸、不愿多谈的模样。
待淑妃走后,云芷低声道:“淑妃娘娘还真是……和善。”
沈清漪望着淑妃远去的背影,目光幽微。是啊,和善得毫无挑剔。可她方才提到“陛下震怒”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绝非关切的光芒,是什么?
是忌惮?是算计?还是……一丝极淡的兴奋?
夜风渐起,卷着围场特有的草木腥气,吹得帐帘扑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清漪拢了拢衣襟,感觉那暗处的寒意,比秋风更刺骨。
这场针对她的阴谋,序幕才刚揭开。而帝王的怒火,或许正烧向了错误的方向。
她必须更快一些,在那真正的黑手再次发动之前,将其从迷雾中揪出。
“映雪,”她轻声吩咐,声音融在风里,“传信回去,让兄长……换个方向再查。重点,不必只盯着承恩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