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中的日子流水般过去,转眼已半月有余。
这日清晨,教习嬷嬷宣布:三日后,秀女们将在凝辉堂展示才艺,由宫中几位主位娘娘亲临品评。
消息一出,储秀宫顿时沸腾。秀女们纷纷翻箱倒柜,取出精心准备的乐器、画具、绣品,个个摩拳擦掌,欲在这关键场合一展身手。
“听说皇上也可能亲临呢!”一个秀女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沈清漪静坐窗边,指尖轻抚过一方古砚——这是临行前父亲所赠,说是沈家祖传之物。砚台温润,刻着竹节纹样,朴素中见风骨。
“沈姐姐准备展示什么才艺?”林婉茹走近,轻声相问。她手中抱着一架七弦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不过是写几个字罢了。”沈清漪淡淡道。
林婉茹略显惊讶:“书法?这倒是别致。只是距离甚远,怕是难以让娘娘们看清笔锋精妙。”
沈清漪微笑:“尽己所能,无愧于心便是。”
三日后,凝辉堂内香雾缭绕,贵妃、淑妃、德妃三位娘娘端坐上位珠帘之后。堂下整齐设着数十张案几,秀女们按序而立,个个屏息凝神。
沈清漪的位置在第三排偏右,不算起眼,却正好能瞥见珠帘后隐约的人影——她敏锐地察觉到,正中央那把空着的龙椅旁,似乎另有屏风隔出一方空间,隐约有人影晃动。
“皇上果然来了。”她心下明了,垂眸静立。
展示开始,丝竹声声,舞姿翩跹。有秀女一曲琵琶撩动心弦,获贵妃称赞;有秀女双手刺绣,同时绣出两幅不同花样,令德妃称奇;还有秀女挥毫泼墨,顷刻间一幅富贵牡丹图跃然纸上,淑妃颔首赞许。
林婉茹的琴音清越,如高山流水,引得珠帘后几位娘娘低声交谈,显然十分满意。
轮到沈清漪时,已近晌午。众人略显疲态,就连珠帘后的娘娘们也似有些倦怠。
她缓步上前,行礼如仪:“臣女沈清漪,愿献丑书写一首小诗。”
太监铺开宣纸,研墨侍候。众秀女中有人窃窃私语——书法展示最是枯燥,更何况是自作诗词,未免太过自负。
沈清漪凝神静气,执笔蘸墨。她选择的不是大字榜书,而是清秀小楷。笔尖轻触纸面,如蜻蜓点水,却又力透纸背。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第一句写出,珠帘后的德妃微微挑眉——这诗看似咏柳,却暗喻秀女如柳枝般柔顺,倒也别致。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后两句一出,几位娘娘交换了眼色。这诗明写春柳,实则暗藏机锋——春风似剪刀,裁剪细叶,岂不暗指宫中遴选如春风剪柳,去芜存菁?
更妙的是字迹,清瘦挺拔,颇有柳公权风骨,在一众秀媚柔婉的书风中,如修竹立於繁花,自成气象。
沈清漪并未停笔,继续在诗旁题写小记:“入宫半月,见玉兰花开而有所感。宫墙深深,犹有春色透入;规矩严严,不改本性初心。”
这记更是大胆,既表顺从,又显风骨。
珠帘后,淑妃轻笑:“好个‘不改本性初心’,这沈秀女倒是有意思。” 贵妃颔首:“字也好,有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