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年却抬手止住了他,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顾景渊:“顾世子,此言当真?这便是你靖安侯府最后的态度?”
顾景渊在那目光下竟生出几分心虚,但傲气与对柳如烟的怜惜瞬间淹没了这丝情绪。他避开沈伯年的视线,硬声道:“强扭的瓜不甜。”
“好…好一个强扭的瓜不甜!”顾擎苍浑身颤抖,指着门口,“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顾景渊竟真的二话不说,转身便走,玄色衣袍在门口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脚步声迅速远去。
“孽障!孽障啊!”顾擎苍跌坐回椅中,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对着沈伯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再说不出,只剩无尽的难堪与绝望。
沈伯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了。他缓缓起身,声音平静得可怕:“侯爷,请回吧。此事,我沈家自有计较。”
城西小院,暖阁生香。
柳如烟正对着一面菱花铜镜,慢条斯理地簪上一支素银簪子。
听得门外熟悉的急促脚步声,她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得色,随即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快步迎了出去。
“渊郎!”她见到面色铁青、大步闯入的顾景渊,立刻柔声呼唤,眼中瞬间水光潋滟,“你…你终于回来了?我担心了一整夜…沈家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她上前欲挽他的手臂,指尖微微发颤,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惧与关切。
顾景渊一见她这柔弱无助、全然依赖自己的模样,再对比沈清漪的冷硬和父亲的斥骂,心中郁气稍缓,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却依旧硬邦邦的:“为难?他们还能如何为难我!这婚,退了正好!”
柳如烟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像是受不住这消息,脸色霎时苍白如纸,踉跄着后退半步,被顾景渊及时扶住。
她仰起脸,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声音哽咽破碎:“退了?怎…怎会如此?都是如烟的错…若不是我…若不是我这身子不争气…”
她一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哭得梨花带雨,肩头轻颤:“渊郎,你快回去,去向沈尚书和沈小姐赔罪,万万不能因我如此微末之人,毁了你的大好姻缘,坏了侯府与沈家的情谊…如烟…如烟承受不起…”
她句句劝他回去,字字都在提醒他沈家的权势、婚约的重要,以及她自己的“卑微”与“罪过”。
顾景渊果然愈发烦躁,心中那点对退婚后果的隐忧被她这般“深明大义”的哭诉彻底催化成逆反的怒火。
他猛地将柳如烟搂入怀中,感受着她娇躯因哭泣而不停颤抖,斩钉截铁道:“赔什么罪!我顾景渊说出去的话,断无收回之理!什么沈家小姐,什么大好姻缘,不及你万分真心!”
他手指用力,几乎掐疼了她:“她既容不下你,这婚事便一文不值!此事我已决定,你不必再说!”
柳如烟伏在他怀中,脸贴着他胸膛,听着他激烈的心跳,泪痕未干的嘴角,无声地弯起一个冰冷的、胜利的弧度。
她指尖在他背后轻轻蜷缩,抓住他的衣袍,如同抓住了通往富贵荣华的浮木,声音却依旧充满自我厌弃与无限委屈:“渊郎…我…我只恨自己无用,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若没有我…”
“没有你,我才真是完了。”顾景渊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后怕的庆幸,将她搂得更紧,仿佛唯有怀中的柔软与顺从,才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与救赎。
他却看不见,怀中女子那双湿漉漉的眸子里,盛满的尽是算计得逞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