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庭院中盛开的桃花。春光正好,她却感到一丝寒意。
这桩婚事,从来不只是她与顾景渊之间的事。它关乎沈家与侯府的联姻,关乎朝堂上微妙的平衡。
父亲所在的清流一派与靖安侯的军功集团,需要这桩婚姻来维系表面的和谐。
即便传言属实,她又能如何?退婚吗?那将是轰动京城的丑闻,会让沈家蒙羞,让父亲在朝中难堪。
“或许是误会,”她轻声道,不知是在安慰云袖,还是在说服自己,“世子年轻,有些应酬也是常事。”
云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替她披上一件外衣。
午后,沈夫人来看女儿,说起侯府送来的聘礼单子,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靖安侯府真是给足了面子,这聘礼规格,都快赶上公主出嫁了。”沈夫人拿着礼单,一一指给女儿看,“你看看这东海珍珠,每颗都一般大小;这江南织造府特供的云锦,一年也就出十匹...”
沈清漪安静地听着,适时地露出羞涩的笑容,仿佛一个待嫁新娘该有的模样。
只是当母亲提到“世子特意添了一对赤金鸳鸯镯,说是寓意美满”时,她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鸳鸯。她想起自己绣的那对鸳鸯,如今还摆在绣架上,只剩最后几针就能完成。
“清漪?”沈夫人注意到女儿的走神,“可是累了?”
“有些,”她顺势道,“昨夜睡得晚了些。”
沈夫人立刻心疼起来:“可是为绣那鸳鸯图?不必如此辛苦,你的女红已是极好,世子必定喜欢的。”
沈清漪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情绪:“女儿想做到尽善尽美。”
送走母亲后,她独自在庭院中散步。春风拂过,桃花瓣如雪纷飞。她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粉嫩柔软,却易碎。
就像她看似完美的婚约。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她下意识地望向声音来处,只见一骑快马飞驰而过,马上的人身姿挺拔,红衣墨发,不是顾景渊又是谁?
他去的方向,似乎是城西。
沈清漪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手中的花瓣不知何时已被揉碎,留下淡淡的粉痕。
晚膳时,父亲难得地提前回府,面色却不太好看。
“今日朝上,御史大夫参了靖安侯一本,说他纵容家奴强占民田。”沈尚书语气沉重,“虽然陛下没有深究,但侯爷的面子挂不住,下朝时脸色铁青。”
沈夫人担忧道:“不会影响到清漪的婚事吧?”
“那倒不至于,”沈侍郎摇头,“陛下还是看重侯府的。只是...”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沈清漪安静地用着膳,心中却明镜似的。父亲没说完的话是:只是朝中局势微妙,清流与军功集团之间的矛盾日益明显,这桩婚约显得更加重要了。
饭后,父亲特意留下她,语重心长道:“清漪,你素来懂事。嫁入侯府后,要谨言慎行,莫要卷入是非之中。”
“女儿明白。”她轻声应道。
回到闺房,她坐在绣架前,拿起针线,却久久没有动作。
烛光摇曳,映着绣架上那对栩栩如生的鸳鸯,它们相依相偎,看似恩爱缠绵。
窗外月色朦胧,暗香浮动。
在这片宁静祥和的春夜里,沈清漪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暗流正在涌动,而她那看似完美的婚约,或许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她最终没有完成那对鸳鸯的最后几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