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院漏着风,檐角垂下的蛛网沾着晨霜,倒比别处多了几分隐秘。
丰道天盘膝坐在厉良人榻前,掌心抵着他胸前,淡金色的真气顺着经脉缓缓游走,看得榻上人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原本苍白的唇色也添了丝浅红。
丰道天收势时轻喘了口气,指尖还残留着真气运转后的微麻,替厉良人掖好露在外面的衣角,才走出破院。
连日守着榻前,丰道天只觉得浑身筋骨都拧在了一起,便想着去皇城之外的野径松快松快……
玄色衣袍扫过沾露的狗尾草,草叶上的露珠滚落,溅在鞋面上凉丝丝的,倒冲淡了几分心头的焦灼。
丰道天顺着土路往下走,刚绕过一道覆着青苔的矮坡,就听见前方林子里传来“咔嚓”一声——不是枯枝断裂的脆响,更像是有人踏过腐叶时的轻响。
丰道天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袍身影从老槐树后跃出,衣摆带起的风卷落几片枯叶,手中齐头龙杖往地上一点,杖首的龙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不是高三鑫是谁?
“三姐?”丰道天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了几分意外,“你不在盟中坐镇,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莫不是盟里出了什么事?”
高三鑫见是他,龙杖往身侧一靠,快步上前时白袍扫过草叶,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泥土。“能出什么事?是我在追欧阳锋那老贼!”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说着瞥了眼丰道天,语气带了点调侃,“倒是你这疯子,身为副盟主,却像个闲人一样。”
丰道天闻言叹了口气,目光往皇城方向扫了扫,语气沉了几分:“闲?我守着一个重伤之人守得骨头都僵了。他中了五毒掌,心脉都受了伤,我刚给他输完真气稳住伤势,出来透口气罢了。”
高三鑫脸上的调侃瞬间褪去,眉头一皱道:“对了,漠北探子传来消息,那刘乾老儿多日前去了漠山。”
风忽然穿过树林,带起一阵落叶簌簌,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两人肩头,又被风卷走。
丰道天低头思索片刻,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缓缓开口:“他去漠北,大概率是为了王直。你忘了?多年前在断魂崖,刘乾的胞弟就是死于王直刀下,当时那血溅了半崖,刘乾抱着他弟的尸体坐了整整一夜,这笔恩怨他可没忘。”
“倒是把这茬忘了!”高三鑫猛地拍了下大腿,龙杖都跟着晃了晃,“这么说,刘乾去漠北,是铁了心要报当年的杀弟之仇?”
“十有八九。”丰道天抬头望向漠北的方向,接着说道:“可王直如今在漠北声望不低,人送外号‘血刀’,一手刀法快得能劈断流风,若刘乾老贼真要跟他拼命,恐怕还不是王直的对手。”
高三鑫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握了握龙头杖,说道:“我不能在这儿耗着了,要回双井城一趟,你要一起吗?”
丰道天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回破院的方向:“不行,我在皇城的事还没办完,况且那厉良人刚稳住伤势,还需要人守着,我走不开。”
高三鑫也不勉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行,那我先走了,你在这儿多留意,有消息我会让人传信给你。”说罢提着龙杖转身,白袍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只留下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丰道天站在原地,看着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拼成细碎的光斑。风又起了,带着漠北方向的凉意。
驻足许久,内心暗表道:“不知道那两个臭小子找没找到漠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