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外臣入住后宫,于礼制大不合。
长孙眸色一沉,尚未开口,礼部尚书林永阳已出列反对:“太后,此举恐有违祖制...”
“礼是死的,人是活的。”明德太后轻抚凤袍上的金线牡丹,笑意不达眼底,“摄政王与永昭夫妻情深,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长孙忽然单膝跪地,玄甲与金砖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臣,谢太后体恤。”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刃直视珠帘:“但永昭公主既已与臣成婚,归府静养本是伦常。若强留宫中,反惹非议——不知情的,还以为太后要扣着先帝血脉不放。”
最后一字落下,殿内温度骤降。长孙虽跪着,周身气势却如山岳倾压,连御座上的小皇帝都不自觉绷直了脊背。
明德太后金护甲在扶手上刮出刺耳声响。她盯着殿下那个曾经为她摘桃花的少年将军,此刻眼中只剩冰冷的威慑。
“是哀家考虑不周了。”她忽然轻笑,“只是公主身子...”
“不劳太后挂心。”长孙起身,玄甲折射的寒光晃过珠帘,“公主府上有先帝钦赐的太医,更有漠北进贡的雪灵芝——想必比宫里湿霉的殿宇,更利于养胎。”
漠北二字咬得极重,太后瞳孔骤缩。
“既如此...”她强撑笑意,“准摄政王所请。”
当夜,永昭被长孙亲自接出甘露宫。她瘦得惊人,宽大的衣裙下隆起的小腹显得格外刺目,整个人像一株被抽干了水分的花,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路经含章殿废墟时,她突然驻足,望着那片似乎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的焦土,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长孙沉默地解下玄色大氅,小心地裹住她单薄的身子。当他温热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腕时,动作猛地一顿——借着月光,他清晰地看到那纤细的腕间密布着新旧交错的疤痕,绝非偶尔取血诊断所能留下,那触目惊心的痕迹,分明是近期频繁取血所致。
永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她无力地倚靠在他坚实的肩头,声音轻得像一阵即将散去的叹息:“师傅不见了……素蘅,在我回宫没几天,就被以‘未经传召,擅闯宫闱’的罪名拖走了,再也没回来……”
她顿了顿,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仿佛连回忆都是一种折磨:“后来……换了些生面孔来。他们说……是奉旨取血,给父皇配药。我起初不肯,他们便说……说景太医因延误圣驾诊治已被下狱……我……”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怕再连累旁人,便……便由他们了。幸好…每日取得不多……”
长孙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胸膛之下怒火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枷锁。但他最终只是将她冰凉的身子更稳、更紧地抱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声音低沉而充满守护意味:“都过去了。我们回家。”
次日朝会,长孙刻意留到最后。当群臣散去,他上前一步,对龙椅上的小皇帝深施一礼:“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殷承瑞眼睛一亮。这位年幼的帝王对摄政王有着天然的亲近与崇拜:“摄政王请讲。”
“永昭公主的贴身宫女素蘅,公主回宫后,素蘅进宫照料,但是,没几日便下落不明。还有景偃太医也不知所踪……”长孙的声音平稳,一句句说的诚恳,“恳请陛下下旨彻查。”
小皇帝刚要点头,珠帘后传来太后轻柔的咳嗽声。殷承瑞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道:“朕准了。着内务府即刻...”
“陛下,”太后突然打断,“这等小事何须劳师动众?哀家记得那宫女是因擅闯宫禁被暂时收押。景偃太医似乎是得罪了先帝,被先帝关起来了……既然摄政王提起,哀家着人查一下,放出来便是。”
长孙敏锐地注意到太后说“暂时收押”时,小皇帝眼中闪过的诧异——显然,他并不知情。
然而,内务府查遍皇宫,仍然没有找到二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