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那低垂的眼帘下,在那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深处……一丝痛快……如同毒蛇般悄然滑过心头!大皇子……萧贵妃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萧远山和萧贵妃联手构陷她娘家柳氏一族,致使其流放,途中更假扮山贼,将柳氏满门屠戮殆尽!后来……又制造了那场几乎要了她瑞儿性命的“坠马意外”!这一切……都是为了铲除瑞儿这个潜在的储位威胁!哈哈,萧令徽!我柳家当年就是因为治水一事被你们陷害死的!如今……大皇子死了!也死在了治水一事上!!!这……就是报应!苍天……有眼啊!!
她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与快感,继续在脸上表演着悲伤。她走到书房哭得撕心裂肺的二皇子身边,蹲下身,将他紧紧搂入怀中,声音温柔而哀伤:“瑞儿……不哭了……不哭了……母妃在这里……大皇兄……他……他去天上做神仙了……”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眼神却越过他的头顶,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眼神深处……是冰冷的……复仇的快意!
萧贵妃在琼华宫听闻噩耗。彼时,她正对镜梳妆,志得意满。殷承稷在南疆立下不世之功,声望如日中天!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上太后宝座,母仪天下的那一天!镜中的她,容颜娇媚,风韵犹存,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娘娘!娘娘!不好了!!”心腹宫女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鬼,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大……大殿下……他……他在南疆……巡视堤坝……堤坝崩塌……殿下……薨逝了!!”
“哐当——!”萧贵妃手中的玉梳,瞬间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猛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瞪着宫女:“你……你说什么?!胡说八道!!”她声音尖利,带着一丝疯狂的颤抖!
“娘娘……千真万确……急报……已经……已经到御前了……”宫女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不——!不可能!!”萧贵妃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她猛地站起,却眼前一黑,踉跄着撞翻了妆台!珠翠钗环散落一地!她如同疯魔般,捶打着胸口!“我的稷儿!我的稷儿啊——!!!”
巨大悲痛与绝望将她吞噬!天旋地转!世界崩塌!倚仗!希望!野心!化为泡影!!
她跌坐在地,失魂落魄,眼神空洞,泪水汹涌!喃喃着:“稷儿……回来……”
一夜之间,艳冠后宫的贵妃……仿佛被抽走生机!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次日清晨,宫女惊恐发现——萧贵妃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竟一夜之间……变得如同霜雪般……苍白刺眼!!
噩耗传至中书省。当朝丞相,萧贵妃之父,大皇子之外祖父——萧正德,正在批阅紧急公文。他年逾六旬,鬓发已霜,但脊背挺直,目光锐利,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闻名朝野。大皇子殷承稷的德才,很大程度上便继承自这位外祖父。
心腹幕僚面色惨白,颤抖着将噩耗低声禀告。
萧正德执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滴落在奏章上,迅速晕开一团刺目的黑!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却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而……死寂!
他沉默着。时间仿佛凝固。幕僚屏住呼吸,不敢言语。
许久……许久……萧正德才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的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幕僚。那原本挺直的脊背……竟微微佝偻了下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量!
窗外……寒风呼啸,枯叶飘零。
“稷……稷儿……”一个极其沙哑、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他喉中艰难地挤出。随即,是一声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叹息。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他低声自语,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他一生清廉刚正,最恨结党营私、构陷忠良!然而……他的女儿……他那个贵为贵妃的女儿!为了权势,为了储位,竟与她那不成器的兄长萧远山联手,构陷德妃娘家柳氏,屠戮满门!又设计谋害年幼的二皇子!桩桩件件,丧尽天良!他虽有所察觉,却因骨肉亲情,也因不愿动摇国本,选择了沉默与……变相的纵容!他以为……只要稷儿能顺利登基,成为一代明君,便能弥补这一切罪孽!却没想到……苍天……终究是……有眼的!
稷儿……他最引以为傲的外孙!昙昭未来的希望!竟……竟在功成之际……死于非命!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他萧正德……一生清名……刚正不阿……最终……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这……就是对他……对萧家……最大的……惩罚!!
他猛地闭上眼,两行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过布满皱纹的脸颊!那挺立了一生的脊梁……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悲痛与……沉重的罪孽感!微微颤抖起来!
南疆洪水渐退,疮痍满目。清河渠的缺口,如同大地狰狞的伤疤。长安金銮殿,愁云惨雾。昭明帝的眉宇刻上了哀伤。琼华宫内,萧贵妃白发如雪,形如槁木。玉芙宫中,德妃搂着哭累睡去的二皇子,低垂的眼帘下,冰冷快意与复仇之火悄然燃烧。中书省值房内,萧丞相独立寒窗,背影佝偻,老泪纵横。公主府内,永昭独坐垂泪。永宁寝宫,哭声断续……而朝堂之上,失去了大皇子这根定海神针,昙昭的天……彻底变了!风暴……已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