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冷笑,陈永安精于药理,他阿史那禹疆耳濡目染,岂是那般好糊弄的庸医?
他回到永昭床边,挥退众人,殿内只剩下他与榻上“昏迷”的永昭。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沉沉地笼罩着她。时间在死寂中流逝,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窗外天色由明转暗。他看似静坐,实则脑海中飞速闪过陈永安曾教他的种种知识:何种药物可致呕?何种可致高热?何种……可模拟死状?
就在永昭凭借强大意志力苦苦支撑,龟息藤的药效即将到达极限,身体本能地渴望呼吸时,阿史那禹疆动了!
他起身,再次靠近榻边。这一次,他的检查更为细致、更具针对性。他并非简单地探息摸脉,而是用指腹轻轻撑开她的眼睑,观察瞳孔的反应;甚至抬起她的手指,查看指甲下的血色和按压后的回血速度。这些细微之处,绝非寻常急症所能完美模拟!
突然,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永昭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传来的魔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永昭……你这般费尽心机,用醉心草制造迷幻虚弱,用断肠花引发呕逆脱水,甚至……找到了罕见的龟息藤来装死……”
永昭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连药材都一一报出!
“配得确实精妙,足以骗过御医。”他的指尖滑到她颈侧动脉,感受着那极力压抑却依旧存在的、极其微弱的搏动,“可惜……你不知道,这个药方……本王子……曾经用过!你这点道行,瞒不过我的眼睛!”
话音未落,他猛地直起身,厉声喝道:“来人!取一盆井水来!立刻!”
侍女慌忙端来一盆刺骨的冷水。阿史那禹疆接过,眼神冰冷地看着榻上依旧“昏迷”的永昭,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毫不犹豫地将整盆冰水朝着她的头脸泼了下去!
“呃啊——!”
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瞬间刺破皮肤,直透骨髓!龟息藤的药效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强行打断!永昭控制不住地浑身剧烈一颤,猛地睁开双眼,肺部的窒息感让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冰冷的井水呛入气管,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假死状态被彻底粉碎!一阵巨大的痛苦和狼狈,她蜷缩着,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喘息,浑身湿透,发抖不止。
阿史那禹疆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带着一种拆穿谎言后的残忍快意:“醒了?看来……本王子这盆冰水,比你的龟息藤……管用得多!”他蹲下身,有力的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涕泪交加、狼狈不堪的脸看向自己,“想用假死来金蝉脱壳?永昭……你未免太天真了!也……太低估本王子的手段,太低估你自身的‘价值’了!”
他猛地甩开她,仿佛丢弃一件秽物,转身对门外厉声下令:“传令!即刻将栖梧殿内所有药材,无论种类,全部清空!药房彻底封死!殿内侍女守卫,若再让公主接触到任何可疑之物,严惩不贷!”
他最后回眸,目光如淬毒的利箭,射向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永昭,一字一句,如同烙铁印在她的灵魂上:“记住这次的教训。若有下次……本王子会让你真切地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次逃离的尝试,以最惨烈的方式宣告失败。栖梧殿的守卫增加了数倍,监视的目光无处不在,如同无形的枷锁。药房被彻底查封,她失去了唯一可能借助的工具。深深的恐惧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但与此同时,在那绝望的深渊底部,逃离的念头,如同被压抑的火山,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