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清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一字一句地砸入永昭耳中:“永昭……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景偃开的方子,还有朕命御药房准备的药膳,你给朕好好地吃!一滴不剩地吃下去!好好地给朕调养恢复!若再让朕看到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一心求死的样子……”
他刻意停顿,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杜若,声音如同地狱的寒风:
“下一次……就不止是素蘅一个人了!朕会让她们两个……一起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可给朕听清楚了?!”
永昭的身体猛地一僵,如遭雷击!她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眼前这张无比陌生的、写满了帝王冷酷的脸,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头顶灌到脚底!她彻底明白了!父皇……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的痛苦,知道她的绝望,而他……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在用素蘅和杜若的性命……作为要挟她继续充当合格“药引”的工具!
她看着素蘅被拖出门外时那绝望灰败的眼神,听着庭院隐约传来的杖责闷响与压抑的痛呼,看着杜若跪在地上抖成筛糠、面无人色的可怜模样……她不能!她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绝望而连累她们遭受如此酷刑!她不能啊!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力之猛,瞬间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泪水混合着血丝,无声地滑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留下凄艳而绝望的痕迹。她缓缓地松开了紧抓着龙袍的手,对着昭明帝,深深地叩首下去,额头再次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而屈辱的响声:
“儿臣……遵旨!儿臣……知错了……儿臣定当……好好用膳……好好调养……求父皇……开恩……饶了素蘅……”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碎的风箱,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尽的屈辱与……心如死灰般的妥协。
昭明帝看着女儿那彻底被击垮、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看着她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变成一潭死水,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他直起身,冷冷道:“记住你说的话!素蘅……朕会让人给她治伤。但若有下次……”他冷哼一声,未尽之语充满了威胁,随即拂袖而去。
素蘅被杖责五十,行刑的侍卫显然未下死手,但五十重杖依旧让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她被送回甘露宫时,已是深夜。杜若哭肿了双眼,打来热水,找来伤药,颤抖着替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每一下动作都轻得不能再轻,眼泪却止不住地掉落。
永昭不顾自己极度的虚弱,执意守在素蘅床边。烛光摇曳,映照着素蘅背上那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杖痕,永昭的心如同被无数把尖刀同时绞剐,痛得无法呼吸!
素蘅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看到永昭那悲痛欲绝、写满自责的脸庞,她强忍着背后撕心裂肺的剧痛,嘴角努力扯动,挤出一丝极微弱又虚弱的笑容,气若游丝地安慰道:“公主……别哭……奴婢……没事……真的……不疼……”
她颤抖着抬起一只同样布满瘀伤的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永昭同样冰凉的手指,眼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忠诚:
“公主……答应奴婢……好好吃饭……好好喝药……把身子……养好……好吗?只要……只要公主能好起来……能平安康健……奴婢……奴婢就算天天受这杖刑……日日活在炼狱里……也是……也是心甘情愿……值得的……”
永昭闻言,浑身剧震,如遭五雷轰顶!她看着素蘅眼中那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忠诚与牺牲,听着那句比杖责更让她痛彻心扉的“天天受刑也值得”的话语,排山倒海的愧疚,瞬间萦绕上她的心头!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扑倒在素蘅的床边,失声痛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穿透了甘露宫沉寂的夜空,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被至亲之人亲手推入深渊的彻骨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