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陷泥沼、遇河马的教训,小泉三人再不敢在云梦泽边缘胡乱闯荡。几经打听,他们找到了附近一个规模较大的水寨,寨民多是依水而生的疍家人,以捕鱼和采集泽中物产为生。而统管这片水域的,是一位姓刀的土司。
要寻找“迷雾林”的向导,获得土司的支持至关重要。
刀土司的居所建在一处地势较高的水寨中心,是座颇具规模的竹木吊脚楼。几人通报来意后,被引了进去。厅堂内,一位身材矮壮、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斜靠在铺着兽皮的竹榻上,正是刀土司。他穿着色彩鲜艳的本地服饰,但精神萎靡,眉头紧锁,裸露的左小腿上裹着厚厚的布条,隐隐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溃烂气味。
听闻是京城来的医者,刀土司抬起眼皮,打量了小泉几眼,见他如此年轻,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轻视,瓮声瓮气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道:“京城来的?俺这腿,寨子里的巫医、外头请的郎中瞧了个遍,都没啥用。你个娃娃,能有啥法子?”
阿蛮一听这土司瞧不起小泉,牛眼一瞪就要发作,被小泉用眼神制止。
小泉不卑不亢地上前行礼:“土司大人,能否让晚辈看看伤处?”
刀土司挥了挥手,旁边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腿上的布条。只见他小腿外侧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周围皮肉红肿溃烂,流着黄绿色的脓水,恶臭扑鼻,显然是受了外伤后又感染了泽国特有的湿热毒气,久治不愈。
几个侍从都忍不住掩了掩鼻子。阿蛮也皱紧了眉头,小声嘀咕:“好家伙,这味儿……比俺三天没洗的裹脚布还冲!”
刀土司脸色更加难看。
小泉却面不改色,凑近仔细查看了伤口,又问了问受伤的经过和之前的用药,心中便有了计较。这伤势凶猛,但根源在于泽地湿热毒气侵入伤口,寻常药物难以拔除。
“土司大人,您这伤,晚辈或可一试。”小泉平静地说道。
“哦?”刀土司挑了挑眉,依旧没什么信心,“你打算用啥灵丹妙药?俺这可是连府城带来的‘玉肌膏’都用了,屁用没有!”
小泉微微一笑:“晚辈不用什么名贵药材,只需借贵宝地几样常见之物即可。”
他转向侍从,吩咐道:“劳烦取一些新鲜洁净的芦根,要带泥的;再去水边向阳处的浅滩,取一罐表层下三寸、颜色发黑、细腻无沙的淤泥;另外,再找些新鲜的鱼腥草和车前草来。”
侍从们面面相觑,芦根、淤泥、野草?这能治土司老爷的恶疮?连刀土司本人都露出了荒谬的表情。
阿蛮也扯了扯小泉的袖子,低声道:“小泉,你没搞错吧?泥巴糊腿?这玩意儿能治病?俺看挠痒痒还差不多!”
苏婉清虽然也有些疑惑,但她相信小泉绝非无的放矢,只是静静看着。
东西很快备齐。小泉亲自动手,将芦根捣烂取汁,混合那罐黑泥,又将鱼腥草和车前草榨出的草汁调入,最后加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几味清热拔毒的药粉,快速搅拌,制成了一碗黑乎乎、散发着泥土和草药混合气味的黏稠药膏。
那卖相,那气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刀土司看着那碗“泥巴膏”,脸都绿了:“你……你就让俺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