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过后,苏婉清并未直接提及所谓的“疑难病例”,而是话锋一转,开始了她的“考较”。
“小泉先生于市井之间,治愈诸多怪症,想必对江南常见病症,亦有独到见解。”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小泉,“譬如,这江南之地,湿气氤氲,百姓多患‘湿温’之症,初起发热恶寒,身重疼痛,胸脘痞闷,先生通常会以何法论治?”
来了!小泉心里一紧,这是要考他理论基础啊!他哪懂什么《伤寒论》《温病条辨》里的正经方子?
他硬着头皮,努力回忆师傅的教导和自己瞎琢磨的东西,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嘛……湿气重,就像衣服没拧干就穿身上,又潮又黏糊,当然不舒服!发热恶寒,是身体在跟湿气打架;身重疼痛,是湿气把筋骨都泡软了;胸脘痞闷,是湿气堵住了胸口的气管子!”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所以,治法就是要把这湿气赶出去!我一般用……呃,比如用些能晒太阳、能吸水的草药,像藿香、佩兰什么的,煮水喝,再让病人多出点汗,把湿气从毛孔逼出去!要是肚子胀,就加点陈皮、茯苓,把水气往下导!”
他这套“晒衣服排水论”和“通管子导水论”,听得旁边侍立的苏府丫鬟嘴角微抽,努力憋着笑。
苏婉清面色不变,继续问道:“那若病人舌苔黄腻,脉象濡数,热象已显,又当如何?”
小泉眨巴眨巴眼:“舌苔黄腻?那就是湿气在里面捂久了,有点发酵变味了!脉象濡数?说明身体打架打得更激烈了!这时候,光晒太阳不行了,得加点能‘清热’的,比如……黄连?黄芩?反正就是那种苦了吧唧、能‘降火’的玩意儿,跟那发酵的湿气中和一下!”
他完全是凭借对药材性味的朴素理解和自己的“气感”在硬掰。
苏婉清听完,不置可否,又接连问了几个关于小儿疳积、妇人经闭等常见病症的治法。小泉的回答无一例外,全是这种“接地气”到近乎粗俗的比喻,什么“肚子里有虫就像米缸长了米虫,得用药把它药死再排出来”,“月经不通就像河道堵了,得疏通”等等,听得阿蛮都替他捏把汗。
苏婉清始终静静地听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偶尔在小泉某个特别离谱的比喻时,那清冷的眸光会微微闪动一下,不知是怒是笑。
一番“考较”下来,小泉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烤,后背都出汗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苏家小姐,压根就没打算轻易让他接触那个“疑难病例”,这是在掂他的斤两呢!
就在他以为这关过不去,准备找个借口开溜时,苏婉清却忽然停止了提问。她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放下,目光再次落在小泉身上,只是这一次,那目光里似乎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小泉先生之法,果然……别具一格。”她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虽言辞质朴,不依常理,但细思之下,其核心要义,竟也暗合祛湿、清热、导滞等基本治法。”
小泉愣了一下,这是……夸他?虽然听着不太像。
“罢了,”苏婉清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请随我来吧,那孩子……情况有些特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