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前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日复一日。小泉忙得脚不沾地,眼圈乌黑,活像被人揍了两拳。阿蛮则像个被抽得疯狂旋转的陀螺,维持秩序、帮忙捣药、驱赶想偷摸插队的,还得抽空给累瘫的小泉塞吃的,常常是自己都顾不上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排队人手里拎的烧饼直咽口水。
“济世堂”却像是被遗忘的角落,门可罗雀,冷清得能听见蚂蚁打架的声音。王大夫坐在空荡荡的诊堂里,看着算盘上积攒的灰尘,听着远处破庙隐隐传来的喧闹,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桌上的茶水早已冰凉,他却浑然不觉,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地敲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闷响,每一声都敲在他嫉恨交加的心坎上。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他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猛地一挥袖,将凉茶扫落在地,瓷杯摔得粉碎,“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无凭无据,用的尽是些邪魔外道的手段,竟敢如此肆无忌惮!把我白石口镇的医道规矩置于何地!”
嫉妒如同毒藤,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行医几十年,谨小慎微,恪守古方,才挣下如今的家业和名声。可那小子呢?胡闹!完全是胡闹!凭什么?凭什么那些愚民就信他?凭什么连周老爷、赵乡绅都对他另眼相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让那小子折腾下去,他王守仁在白石口镇几十年的基业,就要彻底毁于一旦!
明的来不了,官司打不赢……那就来阴的!来狠的!
他猛地站起身,在空无一人的诊堂里来回踱步,眼神闪烁着阴鸷的光芒。良久,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决绝而狠厉的冷笑。
“哼,林小泉,你终究有个最大的把柄攥在我手里!”他喃喃自语,声音像是毒蛇吐信,“无证行医!对!无证行医!还有你那来路不明的药材!”
他之前去告官,被县令以“暂无实据害人”且“民意所向”为由挡了回来。但现在不同了!那小子名声越大,来看病的人越多,这“无证行医”的事实就越确凿!而且……他不是还偷了自己几张“药方”吗?虽然那鬼画符看不太懂,但拿来做点文章,扣个“偷窃秘方”、“使用违禁药材”的帽子,足够了!
关键是,得让官府不得不办!
王大夫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重新堆起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从里间柜子深处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揣进袖中。然后,他并未走向县衙大门,而是绕到后街,敲开了一扇不起眼的侧门。
开门的,正是上次帮他状告小泉未果的那个钱师爷。钱师爷一见是他,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哟,王大夫,稀客啊。怎么,今日又有何指教?”
王大夫挤进门,左右看看无人,压低声音道:“钱师爷,明人不说暗话。上次那桩事,您看……”
钱师爷慢悠悠地捋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眯着眼:“王大夫,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那小子风头正劲,周家赵家都护着,县尊大人也得掂量掂量民意啊。”
“此一时彼一时!”王大夫急忙道,从袖中掏出那钱袋,不着痕迹地塞进钱师爷手里,“如今那小子越发猖狂,每日聚集数百人于那破庙,龙蛇混杂,极易滋生事端!且他无证行医,乃是铁证!所用药材更是稀奇古怪,蝙蝠粪、癞蛤蟆皮……这万一哪天治死了人,岂不是天大的祸事?到时追究起来,县尊大人和您,恐怕也难逃失察之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