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那“一根草救一命”的事迹,不出半日,便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了白石口镇的大街小巷。茶余饭后,人人都在津津乐道那小神医如何机敏过人,化腐朽为神奇。破庙前的队伍排得更长了,甚至有些没病的人也想来看看这“神仙娃娃”长啥模样,能不能沾点仙气。
这番热闹景象,与镇子另一头“济世堂”医馆的门可罗雀形成了惨烈对比。
王大夫坐在自家冷冷清清的诊堂里,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听着门外偶尔路过的人兴奋地议论着“破庙小神医”又治好了谁谁谁,那语气中的崇拜和惊叹,像一根根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桌上的算盘落了一层薄灰,药柜里的药材也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香气。伙计无聊地靠着门框打哈欠,被王大夫一记眼刀吓得赶紧站直。
“岂有此理!黄口小儿,哗众取宠!”王大夫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茶水溅湿了桌面。他行医几十年,在白石口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时受过这等冷落?更何况,抢他风头的还是个来历不明、行医方式诡异、连行医文书都没有的山野小子!
那小子用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泥巴糊脸?夜跑山头?给狗催吐?拿草捅喉咙?这……这简直是胡闹!是亵渎医道!可偏偏……偏偏那些泥腿子、还有周老爷、李乡绅他们,就吃这一套!还一个个感恩戴德!
王大夫越想越气,胸口堵得发慌。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地盘被这么个野小子占了去!明着来不行,官司打过了,没赢。那就来暗的!
是夜,“济世堂”后院书房,灯火摇曳。
王大夫对面,坐着他的两个心腹学徒,一个尖嘴猴腮叫侯三,一个矮胖圆润叫朱五。
“师父,您消消气。”侯三小心翼翼地给王大夫续上热茶,“那小子不过是运气好,撞大运治好了几个人,那些愚民懂什么?”
朱五也连忙附和:“就是就是,他那套哪能跟师父您祖传的医术比?长久不了!”
王大夫冷哼一声,眯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长久?再让他这么‘长久’下去,你我师徒就得喝西北风了!”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光咱们知道他是野路子不行,得让全镇的人都知道,他那不是医术,是邪术!”
两个学徒立刻凑近了些:“师父您的意思是?”
“侯三,你脑子活络,去。”王大夫吩咐道,“找几个常在市井厮混的,给他们点铜钱,让他们去酒馆、茶摊、菜市场,就这么说……”
他低声授意了一番。
“……就说,他那治病的法子闻所未闻,又是蝙蝠粪又是癞蛤蟆皮,正常人谁用那个?保不齐是跟什么山精野怪学了邪法,用病人的精气神献祭呢!”
“再说,他那本天天揣着的破书,空白一片,对着雨水火光才能显出东西,不是妖书是什么?”
“还有他种的那些怪模怪样的草,晚上发光,碰了就缩,那是正经药材吗?那是不祥之物!招灾引祸的!这次瘟疫怎么来的?没准就是他那些怪草引来的!”
“治好的那些人?哼,那是他用邪法暂时压住了,迟早要反噬!到时候死得更惨!没看那几个没好利索又反复的吗?那就是征兆!”
王大夫越说越顺,仿佛自己都信了这番鬼话,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