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这时上前,拍了拍刘备的肩,笑着打圆场:“玄德公仁厚,新野有你在,定能安稳!我这就去安排流民的住处,城外桑林旁有几间破坞堡,我已让人收拾了,垫了桑枝当床,明日再往新野去。”他说着,悄悄对刘备使了个眼色——蔡瑁在旁盯着,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别多说,先应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吕子戎刚走到近前,就见蔡瑁往前一步,黑甲碰撞出冷硬的声响,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他目光落在远处的桑种袋上,语气带着挑衅,像在挑事,声音还故意提高,让周围的兵卒都听见:“刘备公带这么多流民,怕有上千人吧?新野粮草本就有限,怕是养不起这么多人。依我看,不如挑选流民中的青壮充军,既能为荆州出力,抵抗曹操,也省得浪费粮草——这才是两全之策,既护了百姓,又强了荆州,刘备公总不会舍不得吧?”
这话刚落,魏延悄悄皱了皱眉,手紧了紧枪杆,桑丝绳在掌心磨得发烫——他想开口反驳,流民青壮若被拉去充军,家里的老弱谁管?陈婆婆的桑种谁种?小石头的桑椹谁送?可蒯越突然用羽扇碰了碰他的胳膊,递来个“别多事”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警告,他只能把话咽回去,眼底满是不甘,握着枪杆的手都在抖。
蒯越扇了扇羽扇,语气轻飘飘的,却透着算计,像根软刀子:“德珪说得在理,如今曹操在北方虎视眈眈,荆州兵力本就不足,多些青壮总是好的。玄德公向来以护民为重,若肯割爱,也是为荆州百姓着想,为抗曹出力,何乐而不为?”
刘备放下与简雍相握的手,端起旁边亲随递来的茶——茶汤是凉的,像刘表此刻的心思,也像蔡瑁、蒯越的算计。他没喝,放在石桌上,语气坚定得像老桑木,字字清晰:“不可!这些流民多是妇孺老弱,或是被兵祸逼得没了家的农户。他们跟着我,是盼着能种桑过日子,能有口热饭吃,不是来打仗的——我不能让他们刚逃离曹兵的战火,又跳进充军的苦海里。”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目光扫过蔡瑁和蒯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备愿自掏粮饷,在新野开垦荒田种桑,让流民养蚕织丝。织出的丝能换粮、换布,既不耗荆州粮草,还能为荆州添些赋税,让襄阳的百姓也能多些桑椹吃,多些桑丝用,这难道不是比充军更好的事?”
刘表闻言,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贤弟说得是,护民为本,就按贤弟的意思办。”他心里早算好了——刘备自己筹粮,自己守新野,还能挡曹操的兵锋,这买卖不亏,至于刘备会不会壮大,日后再想办法制衡便是。
蔡瑁见刘表松口,心里虽不满,却也不敢反驳,只是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吕子戎腰间的青锋剑,眼底的敌意更浓了——这伙人既有赵云、关羽这样的猛将,又得流民民心,还懂种桑织布,留着迟早是祸患,得找机会除了,不然荆州迟早是刘备的。
入城时,流民们推着独轮车,沿着护城河边走。河水结着薄冰,映着流民的身影,像幅灰蒙蒙的画,却透着股生生不息的气。陈婆婆掀开布帘,望着河边的桑田——桑枝光秃秃的,却还竖着,像一群站在寒风里的守护者,等着开春发芽。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身边的桑枝,枝干虽凉,却透着韧劲,指给小石头看:“等开春了,咱们就在新野种这样的桑苗,到时候桑叶绿油油的,能挡太阳,还能结桑椹,甜得很,到时候给你和晓月姐姐摘一大筐。”
吕子戎走在流民队伍旁,时不时停下来帮着扶车,目光却留意着身后——两个穿黑甲的兵卒不远不近地跟着,是蔡瑁的人,显然是在监视。赵云察觉到了,便放慢脚步,与吕子戎并肩走,声音压得低,像风吹过桑叶的声响:“别担心,我盯着他们,他们敢动,我就废了他们的刀——你看,我这枪上的桑枝,可不是用来好看的。”他指尖碰了碰马鞍旁的桑枝,心里早有了计较,还悄悄对吕子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心。
宴席设在刘表府中,厅内燃着炭火,暖烘烘的,却驱不散空气里的算计,像炭火里的烟,呛得人难受。案上摆着桑枝鸡汤、炒桑仁、桑椹干,都是荆州的特色,却没几个人动筷子。刘表虽热情,却总绕着“新野防务”“曹军动向”说,没提半句粮草支援,只偶尔问起“流民里有多少会种桑的”“桑苗能收多少桑椹”,像在评估刘备的利用价值;蔡瑁和蒯越则时不时问起“刘备公带了多少兵器”“青壮能战的有多少”“新野的城墙够不够坚固”,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底细,恨不得把刘备的老底都摸清楚;唯有简雍和魏延,偶尔会提些新野的实情——简雍说“我认识几个新野的老桑农,姓王,会嫁接湖桑,能让桑苗增产三成,到时候我带他们去帮流民”,刘备立刻追问“嫁接要注意什么?是不是得选三年生的桑枝?”,眼里满是对桑田的重视,像在问自家的事;魏延则说“新野城西有处白河,水质清,能浇田,河边的土最养桑,我去年去过一次,还帮农户挖过水渠”,语气里藏着几分示好,还悄悄对刘备道“若需帮忙,玄德公尽管开口”。
宴席散后,刘备刚走出府门,就见吕子戎牵着马等在门外。马背上挂着个布袋,里面装着炒桑仁,是夏侯娟炒的;马旁放着个陶壶,壶口飘着热气——是煮好的桑枝水,壶柄缠着桑丝,怕烫手。“玄德公,流民们已在城外桑林旁的坞堡里安顿了,夏侯姑娘煮了桑枝水,您喝口暖暖身子。”吕子戎递过陶壶,眼里满是关切,“坞堡里还烧了火,陈婆婆正带着孩子们烤桑椹干呢,说要给您留着。”
刘备接过陶壶,喝了口桑枝水,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像一股暖流,驱散了宴席上的寒意,心里踏实了不少:“辛苦你了,子戎。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往新野去,尽早让流民安顿下来,把桑种种上——早种一天,就能早收一天桑椹,流民们就能早一天安心。”
三日后,刘备率流民往新野启程。刚出襄阳城门,就见刘表的亲随提着个桑丝袋追来,跑得气喘吁吁,袋口还绣着个小梨纹,是刘表府里的绣娘绣的:“玄德公留步!主公念流民初到荆州,无桑种可播,特让小人送半袋‘荆湖桑种’,这是荆州最好的品种,结的桑椹又大又甜,能助流民安身!”
刘备接过桑丝袋,指尖触到袋里饱满的种粒,圆润光滑,是上好的桑种,却没见半点粮草——刘表只给桑种不给粮,显然是“既用且防”:用他挡曹操,又防他囤粮壮大,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对着襄阳方向拱手,声音响亮得让城楼上的人都能听见,也让流民们都能听见:“替我谢过兄长!备定用好这桑种,护好荆州北境,不让曹军踏过新野一步,也不让流民们失望!”
亲随走后,吕子戎凑到刘备身边,压低声音:“玄德公,刘表这是把咱们当挡箭牌,桑种是示好,无粮是牵制。咱们在新野,还得靠自己开荒种桑,不能指望他——我已跟李大叔他们说好,明日就去开垦荒田,他们都是种桑的老手,肯定能种好。”
刘备点头,把桑种袋递给陈婆婆:“婆婆,您经验足,这荆湖桑种和咱们从徐州带的湖桑种混着种,能不能长好?”陈婆婆接过袋子,摸了摸种粒,笑着说:“能!荆湖桑种抗冻,徐州桑种早熟,混种的桑苗长得壮,结的桑椹又甜又多!咱们流民聚在一起,也像混种的桑苗,心齐,就能站稳脚跟!”刘备笑着把桑种分给流民青壮,每人手里都攥着几粒,像攥着希望,李大叔还把桑种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布兜里,说“这是咱们的命根,得护好”。
远处城头,刘表望着刘备的队伍渐渐远去,队伍像一条长龙,在寒风里缓缓移动,流民们的笑声偶尔飘来,让他皱了皱眉。他对身边的蔡瑁道:“给桑种是让他知我恩,不给粮是让他不敢妄动。你多派些人盯着他,若他有异动,比如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就……”他没说完,却做了个“斩”的手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蔡瑁躬身应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早盘算着,等刘备到了新野,就找机会派刺客,再把流民拉去充军,既除了隐患,又能壮大自己的兵力,到时候荆州就是他蔡家的天下。
而队伍最末,吕子戎正帮着李大叔推独轮车。车板上的桑种袋被风吹得晃了晃,几粒桑种滚出来,他赶紧捡起来,吹掉上面的土,放回袋里,还笑着说“这可是咱们的希望,一粒都不能丢”。赵云走过来,递给他一块梨纹木牌——木牌边缘有磨损,是之前从荆州流民手里得来的,上面刻着个“月”字,刻痕浅得像怕人看见,木牌背面还有个小缺口,像是被桑枝划的。“南郡离新野不远,等流民安顿好,咱们就去寻晓月。”赵云的声音轻得像风,却藏着期待,指尖还摸了摸怀里的梅花瓣,怕花瓣被风吹坏。
吕子戎接过木牌,摸了摸腰间的梨纹玉佩,玉佩上的“雄”字与木牌上的“月”字映着晨光,像两颗心靠在一起。他心里满是期待:“等种好了桑苗,咱们就去。晓月若在南郡,定能闻着桑香来——她最疼流民,见着咱们种桑护民,定会现身,到时候咱们一起护着桑田,一起过日子。”
寒风里,路边的桑枝轻轻晃,像在为他们指引方向,也像在为他们加油鼓劲。流民们的脚步声、车轮的“轱辘”声、孩童的笑声混在一起,飘向新野的方向——那座小城虽小,城墙不高,却装着流民们的希望,装着刘备护民的初心,装着赵云寻人的念想,也装着吕子戎对赵雄的承诺。它是他们在荆州的第一个落脚点,也是护民种桑、寻找晓月的新起点,等着他们用双手,种出一片绿油油的桑田,活出一份安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