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自己选的路!”第一个猎户急了,“先生早说过,‘徒弟出山门,路要自己走,但若敢用我教的枪屠百姓,我必亲手废了他的枪术’!”
“童渊?”吕子戎手里的酒碗猛地一顿,酒液溅在手指上。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梅花玉佩,玉佩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像李雪梅当年递给他艾草汁时的指尖触感——那是在荆襄的梨树林里,他练剑磨破了手掌,雪梅姐坐在青石板上,用艾草汁给他敷伤,一边缠布条一边说:“子戎啊,赵雄教你剑,是让你护人,不是让你逞凶。以后要是遇到我家子龙,多帮衬着点,那孩子练枪时总急着求快,你让他多看看梨花怎么落的,枪要像花瓣一样轻,才伤不了无辜。”
玉佩在掌心发烫,吕子戎的眼前浮现出赵雄的模样——雪梅姐死后,赵雄把这枚玉佩塞给他,说“雪梅最疼你和子龙,这玉能护着你们”,然后就带着雪梅的牌位回了隐落山,再也没碰过剑。他又想起去年在寿张,流民说公孙瓒麾下有个叫赵云的将军,单骑护着数百流民从袁军阵中突围,枪尖挑飞敌箭,却从不伤投降的士兵——那一定是赵雄的弟弟子龙,一定是雪梅姐说的那个“性子直却心善”的孩子。
“老丈,”吕子戎抓住老者的手,声音有些发颤,“您知道童渊先生在隐落山具体在哪吗?我想求他指点一个人。”
老者愣了愣,指了指西北方的山峦:“往隐落山深处走,过了‘鹰嘴崖’就是落马坡,坡上有间茅庐,门口种着三棵梨树,那就是童先生的住处。只是先生脾气怪得很,去年有个诸侯派了使者带着黄金来请,他直接把黄金扔进了山涧,说‘金能买命,买不来护民的初心’。”
吕子戎站起身,从腰间摸出一串铜钱放在桌上——那是他护送苏婉儿得到的酬劳,还没动过。“这酒钱我来付,”他对着老者深深一揖,“另外麻烦您帮我给坞堡的苏婉儿带句话,说她的麦种里混了梨花瓣,等春天发芽了,就像庐江的梨树一样,能挡风雨。”
说完,他快步走出酒肆,翻身上马。枣红马似是感受到他的急切,长嘶一声,四蹄翻飞,朝着隐落山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里带着酒肆的高粱酒香和远处的硝烟味,可吕子戎心里的迷茫,却像被玉佩的温度熨平了些——他不知道童渊会不会见他,不知道赵云什么时候能来,可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找到童渊,帮子龙学好能“护民”的枪,不辜负雪梅姐的托付,也对得起赵雄放下的剑。
三、途遇烽烟·初心重定
离开集市约莫十里地,就到了兖州与常山的交界处。官道旁的驿站墙塌了半边,残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告示,几个流民围在那里,看得直抹眼泪。吕子戎勒住马,翻身跳下,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告示是曹操的亲笔,朱砂写的标题格外刺眼:“讨伐陶谦檄文”。正文里细数陶谦“纵部将杀吾父、纵流民扰兖州”的“罪状”,末尾更是用加粗的墨字写着:“凡斩陶谦首级来献者,赏黄金千两、封万户侯;凡助陶谦抵抗者,诛三族!”
“这叫什么道理!”一个穿补丁棉袄的流民哽咽道,“我家就在彭城,陶谦大人去年还开仓放粮救过我们,张闿杀曹老太爷,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
“乱世哪有道理可讲!”另一个流民叹了口气,“我侄子从彭城逃出来说,曹兵进城那天,把百姓往泗水赶,河里的尸体堆得像堤坝,水都流不动了!我嫂子抱着三岁的娃躲在柴房,还是被搜出来……”
吕子戎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胸口的玉佩烫得他发慌。他下意识地抽出铁剑,剑鞘对着告示的“诛三族”三个字轻轻一挑,那张纸就从中间裂开一道缝——这招“梨枝挑”是他在庐江教流民的防身招式,本是用来拨开农具,此刻却成了他发泄愤怒的方式。他想起赵雄教他“断云式”时说:“剑出鞘要么护人,要么自保,别为了气劲乱挥。”可现在,他真想一剑劈了这张写满杀戮的告示。
“壮士,您要是有本事,就去救救徐州的百姓吧!”穿补丁棉袄的流民抓住他的胳膊,眼里满是哀求。
吕子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放下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内力:“我去隐落山求一位先生,他能教出护民的枪法,等学好了,我们就去徐州。”
就在这时,驿站旁的几棵老槐树下,四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正围着一张“青州兵招募令”犹豫——上面写着“凡投军者,每日发粮二斤,战死赏棺木一口”。“家里还有老娘和娃,不投军就得饿死。”一个汉子咬着牙说。
“别去!”吕子戎走过去,拦住他们,“曹兵在徐州屠城,你们去了,就是帮着杀无辜百姓,就算活下来,良心也不安。”
“那我们怎么办?”汉子红了眼,“坞堡不收我们,又没地种,总不能看着家人饿死!”
吕子戎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想起庐江时教流民的基础防身术。他捡起一根掉落的槐树枝,递给汉子:“我教你们一招‘护门式’,双手握枝,腰要稳,遇到乱兵能挡一下。”他演示着扎出马步,树枝横在胸前,“往南走五十里,有个‘桃花坞’,那里的守将是赵雄的旧部,提我的名字‘吕子戎’,他会给你们安排种地的地方。”
汉子们半信半疑,却还是跟着他学了起来。吕子戎手把手地调整他们的姿势,看着树枝在他们手里渐渐稳当,心里忽然亮堂起来——护民不一定非要找明主,不一定非要学绝世武功,哪怕只是教一个防身招式,指一条活路,也是在做对的事。
等汉子们朝着桃花坞的方向走去,吕子戎才翻身上马。他运起三分内力,朝着徐州的方向远眺——虽然看不清城池,却能隐约感受到风中传来的悲戚气息。他摸出梅花玉佩,贴在唇边:“雪梅姐,赵大哥,我知道该怎么走了。护民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一步一步,用剑也好,用树枝也好,只要不放弃,总能守住些什么。”
枣红马的蹄声在官道上回荡,像在应和着他的心声。远处的隐落山已隐约可见,山峦间的云雾缭绕,却挡不住他眼里的光——他要去落马坡,找童渊,帮子龙,也要守住自己的初心,像庐江的梨树一样,在乱世里扎下根,为流民挡一阵风雨。剑鞘上的桑绸在风中飘动,与胸口的玉佩相互映衬,成了这迷茫乱世里,最坚定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