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尘越扬越高,迷得人睁不开眼。赵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想起吕子戎的话:“枪法不是比谁力气大,是比谁更懂顺势而为。”他盯着文丑的矛尖,见对方又是一招“横扫千军”扫来,不再硬挡,而是猛地勒马转身,同时枪尖向下一压,正好撞在矛杆的中段。“铛”的一声,文丑的矛杆被压得下沉,力道卸去大半。
赵云抓住机会,枪法瞬间流畅起来:“梨花乱舞”不再是虚晃,枪尖带着风声,真如漫天梨花般罩向文丑的面门;“灵蛇吐信”突然变向,枪尖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文丑的手腕;最险的是一招“回马枪”——他假装力竭,拨马就跑,文丑以为有机可乘,俯身猛追,赵云却突然勒马,身子后仰贴在马背上,亮银枪如闪电般从腋下穿出,直指文丑的咽喉!
“好快的枪!”文丑大惊,急忙后仰避开,却被枪尖挑破了胸前的铠甲,冰冷的枪尖擦着皮肤划过,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他打了半辈子仗,从没见过这样灵动的枪法,这少年明明力气不如他,却总能借着他的力道反击,再打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两人又战了二十回合,文丑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枪法也渐渐散乱,额头的汗水顺着络腮胡滴落在马背上。就在这时,南岸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袁绍的援军到了!黑压压的步兵方阵从侧翼包抄过来,把赵云和公孙瓒的残部围在中间,刀枪林立,像一座铁打的牢笼。
“将军,快走!”赵云虚晃一枪,逼退文丑,拨马冲到公孙瓒身边,“再不走就被包围了!”
公孙瓒惊魂未定,看着赵云满身的尘土和亮银枪上沾着的血迹,连声道谢:“多谢壮士相救!不知壮士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末将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赵云拱手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策马而来的公孙晓月,见她红衣染尘,却依旧明艳动人,脸颊突然微微发红,赶紧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
公孙晓月勒马停下,从腰间解下一块绣着缠枝莲的绢帕,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赵云马前:“赵将军,你手臂被矛杆蹭破了,先用这帕子裹一下吧。”她递过绢帕,指尖不经意间碰到赵云的手,见他手背上满是练枪磨出的茧子,心里更添几分敬佩。
“小姐不必多礼,一点皮外伤,不碍事。”赵云慌忙接过绢帕,却不好意思自己包扎,只能捏在手里。
“怎么能不碍事?”公孙晓月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执拗,“刚才文丑那招‘力劈华山’,若不是你借马身避开,手臂早就断了。我营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待会儿让亲兵给你送去。对了,将军的枪法很特别,不像我父亲麾下将士那样硬拼,倒像是《尉缭子》里说的‘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处处透着巧劲。”
赵云心里一动,想起吕子戎教他时,总拿河边的石头和流水举例:“子龙兄,你看这河水,遇到大石头就绕过去,不是硬撞,枪法也该这样。”他轻声道:“小姐说得是。我学枪时,一位兄长曾告诉我,‘练枪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护想护的人’,所以能不硬拼,就尽量不硬拼,能不伤命,就尽量不伤命。”
“那位兄长一定是位仁厚之人。”公孙晓月眼里满是赞赏,“如今这乱世,诸侯们都忙着抢地盘、杀敌人,像将军这样想着‘护人’的,实在太少了。我父亲虽然冲动,但心里也装着幽州百姓,若将军肯留下相助,定能守住幽州,不让袁绍的兵祸害百姓。”
赵云握着绢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自离开真定后,他投过几个诸侯,要么嫌他年轻,要么只看重他的枪法,从没人真正懂他“护民”的初心。他抬起头,看着公孙晓月真诚的眼睛,郑重道:“若公孙将军真能护幽州百姓,赵云愿效犬马之劳!”
夕阳西下,把磐河的水染成了血红色。红衣的公孙晓月站在白甲的赵云身边,像一朵绽放在战尘里的红梅,风拂过两人的衣摆,带着几分难得的暖意。
而此时的袁绍大帐内,谋士逢纪正捧着一卷冀州地图,满脸堆笑地站在案前:“明公,韩馥那懦夫已经同意献冀州了!他怕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又怕明公的大军,刚才派人送来降书,说愿意把邺城和冀州的粮草、兵甲全都献上,只求明公给他个闲职养老!”
袁绍坐在虎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印,闻言哈哈大笑:“好!韩馥无能,冀州本就该归我!公孙瓒虽有赵云那小子相助,却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待我接管冀州,再整军讨伐公孙瓒、曹操,北方就是我袁家的天下!到时候挥师南下,这大汉的江山,就是我的!”
帐内的将领们纷纷起身附和:“明公英明!”“愿随明公一统天下!”灯火映着他们志得意满的脸,没人注意到帐外的流民正扒着营门的缝隙往里看,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他们刚从邺城逃来,听说袁绍要接管冀州,怕又是一场兵祸。
磐河的风渐渐停了,战尘慢慢落定。赵云牵着白马,站在公孙瓒的营寨外,望着冀州的方向,心里忽然想起吕子戎:“子戎兄,你说的‘护民’,我好像真的懂了一点。等我帮公孙将军守住幽州,就去找你,咱们一起护更多的百姓。”
他不知道的是,他牵挂的吕子戎,此刻正牵着阿梨的手,站在南下的渡船上,望着滔滔长江,心里也在想着他——那个在真定老槐树下练枪的少年,应该已经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将军了吧?
黄河北岸的战尘与长江南岸的风尘,被同一片天空笼罩着。两个心怀“护民”初心的人,虽隔着千里万里,却像两株同根的树,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而那身红衣的公孙晓月,站在营寨的高台上,看着赵云在月光下练枪的身影,枪尖的寒光与月光交织,心里悄悄埋下了一颗种子——这乱世里,或许真的有能护着百姓,也护着她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