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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桑蚕谷暖,丝绕剑柔(2 / 2)

阿蚕凑近了些,发梢蹭过他的胳膊,带着点痒意。“我爹以前也练剑,”她轻声说,手指捻着衣角,“他说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要像蚕丝一样,能缠能绕,既护得住自己,也伤不到别人。后来他上山砍柴摔断了腿,就再也没练过了。”

吕子戎心里一动,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那天傍晚,他帮王大娘缫丝——竹架上的蚕丝细得像头发,却能拉住沉甸甸的蚕匾,就算被扯得老长,也不会断,松开手又能弹回原样。王大娘坐在小凳上,手里的缫丝车“吱呀”转动,笑着说:“蚕丝这东西,最是有灵性。软的时候能绕指,紧的时候能勒木,全看你怎么用。喂蚕也一样,急不得,该吃就喂,该眠就等,要是催得紧了,蚕就吐不出好丝,人也一样啊。”

吕子戎盯着蚕丝看了很久,突然明白了——他的剑招要么像桃叶的“轻”,要么像梅枝的“韧”,却少了蚕丝这种“缠”的巧劲,少了“顺着来”的智慧。他开始天天蹲在蚕匾前观察:蚕吐丝时是“螺旋绕”,一圈圈把自己裹成茧,没有半分慌乱;缫丝时是“直线拉”,把乱丝理得顺顺当当;织绸时是“交叉编”,经纬交错,就成了结实又柔软的布。

他试着把这些动作融进剑招:对着桑树枝挥剑,剑尖像蚕丝般缠着枝桠绕圈,绕两圈后突然发力,细枝“啪”地断了,树皮却没刮破;对着涧水里的圆石练步法,像蚕丝绕着竹架,石挡就侧步绕开,水漫就退步避开,脚步越来越活,像涧水一样无拘无束。阿蚕常站在桑树下看他练剑,有时会小声说:“你刚才的剑像蚕吐丝,绕来绕去的,比村里演杂耍的还好看。”

吕子戎听了,练得更起劲。他在茅屋的墙上用炭笔画了两式新剑招:“蚕丝缠竹”——剑尖螺旋缠绕,借力打力,能卸开对方的硬劲;“涧水绕石”——步法随势而变,避实击虚,让对手摸不清方向。剑势里多了份“柔”,不再像以前那样硬邦邦的,连青锋剑的寒光都柔和了几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吕子戎发现自己很少再想起李雪梅的披风了——不是忘了,而是阿蚕递来的桑椹糕、王大娘熬的桑叶粥、玉带涧的流水声,像暖融融的春阳,让他明白,有些情谊是姐姐的牵挂,有些是朋友的温暖,都该好好放在心里,不用拧着自己硬要区分。他开始敢和阿蚕说话,听她讲桑蚕谷的趣事,比如哪家的蚕结了最大的茧,哪家的孩子爬树摘桑椹摔了跤,偶尔还会教她几招基础的防身步法,阿蚕学得认真,指尖的茧也磨得更厚了些。

五月初的一个清晨,谷口突然传来吵骂声。吕子戎跑出去一看,十几个地痞扛着镰刀、锄头,围着村口的老槐树嚷嚷:“把蚕茧分我们一半!不然就烧了你们的桑林!”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刀疤,凶神恶煞的。王大娘的儿子阿牛气得抄起扁担就要冲上去,被吕子戎一把拉住:“别硬拼,我来。”

独眼龙见出来个背着剑的年轻人,不屑地“嗤”了一声,举着木棍就朝吕子戎砸来——木棍带着风声,直劈他的头顶。吕子戎不躲不闪,青锋剑轻轻一扬,剑尖像蚕丝般缠上棍身,顺着对方的力道绕了两圈,再轻轻一拉——“当”的一声,木棍掉在地上,独眼龙收不住劲,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摔进泥里。

另一个地痞举着镰刀从侧面砍来,吕子戎脚步像涧水绕石,侧身滑开半尺,同时剑尖点向对方的膝盖,地痞“哎哟”一声跪了下来,疼得直咧嘴。剩下的地痞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再上前,独眼龙咬了咬牙,吼了句“我们走”,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谢,阿牛非要拉着吕子戎去家里喝酒,王大娘塞给他一筐新鲜的桑椹。阿蚕递来一块干净的粗布,让他擦脸上的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红了脸,赶紧移开目光。

看着阿蚕泛红的脸颊,吕子戎心里突然有点慌——他喜欢桑蚕谷的暖,喜欢阿蚕的笑,可他想起茶摊老板说的“地痞常来骚扰”,想起自己是个漂泊的剑客,没有固定的去处,要是留下来,万一地痞搬来帮手,反而会连累整个村子。夜里,他坐在玉带涧边,摸着剑柄上刚缠的桑绸——是王大娘送的新绸子,软乎乎的,握起来很稳。涧水“叮咚”作响,像在问他的心思。

“我知道你要走。”阿蚕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拿着个布包,站在桑树下,月光洒在她脸上,像蒙了层纱,“我爹以前说,练剑的人心里装着四方,不能只守着一个地方。”

吕子戎心里一酸,转过头,看见阿蚕递来的布包——上面绣着一只小小的蚕,正绕着桑枝吐丝,里面是晒干的桑椹干,还带着点甜香。“这个你带着路上吃。”阿蚕的声音有点抖,却很坚定,“等你以后回来,我给你采最新鲜的桑叶,看最白的蚕茧。”

吕子戎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对着王大娘和阿蚕深深鞠了一躬。他在桑蚕谷从暮春住到初夏,见证了“春蚕吐丝”到“蚕茧成簇”——刚来时蚕宝宝只有米粒大,趴在桑叶上像小黑点;后来蚕开始吐丝,把自己裹进雪白的茧里;如今村民们正忙着煮茧缫丝,谷里飘着煮茧的清香。可他想起独眼龙临走时的狠劲,想起自己“护更多人”的初心,知道不能停留。“侠义不是守着一方,是护更多人。”他咬了咬牙,转身走进茅屋收拾包袱。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吕子戎背着包袱走出了桑蚕谷。阿蚕和王大娘送他到谷口,阿蚕手里挥着他画剑谱的树枝,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身。吕子戎摸了摸怀里绣着蚕的布包,又摸了摸剑柄上的桑绸,心里暖暖的——玉带涧的流水声渐渐远了,桑蚕香也淡了,可剑尖的“缠”劲、心里的“柔”意,却像蚕丝一样,牢牢缠在他的骨血里,再也不会丢了。这是桑蚕谷教给他的,比剑招更重要的东西——侠义不仅有刚猛,更有温柔,不仅要护民,更要懂“顺势而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