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士族的臣服,别无选择(1 / 2)

“荀彧!”

当管家杨安几乎是哭喊着叫出这个名字时,书房内那座黄杨木断头台所带来的森然寒意,仿佛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化作一股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将杨彪、王允、荀爽三人彻底吞没。

荀彧。

颍川荀氏的麒麟儿,被天下名士誉为“王佐之才”的年轻人。

他是士族最后的颜面,是他们心中那座即将崩塌的文化殿堂里,最璀璨的一根顶梁柱。

可现在,这根柱子,自己跪倒在了门外。

“你说什么?”荀爽猛地抓住杨安的衣领,那只平日里连端茶杯都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在剧烈地颤抖,“你再说一遍,带头的是谁?”

“是……是荀彧公子,文若公子!”杨安带着哭腔道,“还有几十个颍川书院的学子,都……都穿着儒衫,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府门外的青石板上,一句话也不说!”

王允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松开攥着地面的拳头,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完了。

连荀彧都跪了。

这天下,还有哪个士人,能站着?

杨彪则缓缓地站起身,他没有看王允,也没有看荀爽,只是迈着沉重如灌了铅的脚步,一步步走向门外。他要去看看,亲眼看看,那个他们寄予了最后希望的年轻人,是以何种姿态,敲响了这个旧时代的丧钟。

府门大开。

清晨的寒风,裹挟着长街上独有的尘土与微凉,扑面而来。

杨彪、王允、荀爽三人,并肩立于门前高高的石阶上,望着眼前的景象,久久失语。

数十名年轻的学子,身着代表他们身份的青色儒衫,如同一片被寒霜打过的麦田,整整齐齐地跪在杨府门前的长街上。他们身后,是渐渐聚拢过来,指指点点的百姓。那些百姓的眼中,没有敬畏,只有好奇与麻木,仿佛在看一场新奇的杂耍。

跪在最前面的,正是荀彧。

他身形清瘦,面容俊雅,跪姿挺拔如松。晨光勾勒出他年轻而坚毅的侧脸,那双本该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却平静地注视着脚下的青石板,仿佛那里有他毕生所求的答案。

他的衣角,已经沾上了清晨的露水与尘土。

“文若!”荀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自己的侄儿面前。他想将他扶起来,可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凝固。他不知道自己是以长辈的身份,还是以一个行将就木的旧臣身份,去面对这份决绝。

荀彧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的叔父,望向台阶上神情复杂的杨彪与王允。

“侄儿荀彧,拜见杨公,王公,叔父大人。”他的声音清朗,没有丝毫的颤抖,与这屈辱的姿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你这是为何?”荀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你可知,你这一跪,跪掉的是什么?”

“叔父。”荀彧的目光,终于落回到荀爽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侄儿知道。跪掉的,是四百年的虚名,是不能果腹的经义,是拦不住铁甲车的道理。”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街道。

“侄儿此来,不为乞活,不为求官。”

“侄儿只为,求一个‘用’字。”

“求相国大人,用我等之所学,安天下,利万民。如此,我等所学,方不至沦为无用之学。我等,方不至成为无用之人。”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杨彪三人的心上。

他们惊骇地发现,荀彧所说的,与董卓在宣室殿上的逻辑,竟如出一辙。

那个魔王,不仅用武力征服了天下,用一本《劝学篇》在重塑人心,如今,他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士族中最杰出的头脑,主动接受了他的“道理”。

王允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他指着荀彧,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残叶:“你……你……无耻!你这是认贼作父!”

荀彧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对着荀爽,再次开口:“叔父,天下已变。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昔日,我等士族为舟,百姓为水。如今,董相国以饱饭为舟,天下民心皆为水。我等若再固守旧舟,只会被这滔天洪水,倾覆得尸骨无存。”

“与其坐而待毙,不如……上他的船。”

“哪怕只是去做一个摇橹的舟子,也强过抱着腐朽的船板,沉入水底。”

说完,他俯下身,对着相国府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他身后,那数十名年轻的学子,也随之俯身,整齐划一地,磕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