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重塑‘天命’!”
“一个不靠仁义道德,不靠圣人教诲,只靠最原始的‘食物’与‘生存’,建立起来的,全新的‘天命’!”
“当天下万民,都视他为唯一的衣食父母时,他便是真正的神。他的统治,将坚如磐石,不可动摇。到那时,什么汉室宗亲,什么天下英雄,在万民的汪洋大海面前,不过是几只可笑的螳臂,试图挡住一辆无人可挡的战车。”
一番话说完,草庐内外,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庞统脸上的嘲弄消失了,取而代de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惧与兴奋的复杂神情。
徐庶则是面色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司马徽闭上了眼睛,他手中的那枚白子,终于从指间滑落,“啪”的一声,掉在棋盘上,惊乱了一盘死棋。
“妖术……此乃驭民之妖术啊……”老先生喃喃自语。
诸葛亮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抬起头,望向自己茅庐的方向。
他想起了自己挂在墙上,那幅呕心沥血绘制的地图。
想起了他为未来明主准备的,那份匡扶汉室的宏伟蓝图。
隆中对。
占据荆、益,结好孙权,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
何其精妙的构想。
何其可笑的构想。
他的所有计策,都建立在“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这个前提上。都建立在“士族依旧是棋盘上的重要棋子”这个旧规矩上。
可现在,那个叫董卓的男人,用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棋盘,已经换了。
当天下不再“乱”,当百姓不再“思安”,因为他们已经“安”了。当士族要么被杀,要么成了摇尾乞怜的狗。
他这一身的经天纬地之才,还有何用武之地?
去说服那些已经吃上了地蛋的百姓,跟着他去推翻那个让他们吃饱饭的“暴君”?
百姓会问: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凭那虚无缥缈的“汉室正统”吗?
诸葛亮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攫住,一阵阵地发紧。他第一次,对自己坚守了半生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精心打磨了绝世宝剑的剑客,穷尽半生,只为屠龙。可当他终于出山时,却发现,这世上,早已没了恶龙。只有一头……正在给所有人发粮食的,长着龙角的怪物。
这把剑,该刺向谁?
就在草庐中的气氛压抑到极点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望向山路的方向。
只见一名骑士,正策马而来。
那骑士身上所穿的,并非荆州军的服饰,而是一身漆黑的甲胄,样式森严,透着一股金属的冰冷质感。
那匹马,也非凡品,高大神骏,四蹄翻飞,转眼便到了草庐之前。
骑士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他没有看司马徽,也没有看庞统、徐庶,那双藏在铁盔阴影下的眼睛,径直锁定了人群中的诸葛亮。
“敢问,哪位是卧龙岗,诸葛孔明先生?”骑士的声音,冷硬而平直,不带任何感情。
诸葛亮心中一凛,上前一步,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骑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腰间的一个皮筒里,取出了一卷用黑绸包裹的竹简。他双手奉上,竹简之上,烙印着一个狰狞的兽首徽记,下方,是两个古朴的篆字——相国。
“相国府令。”
骑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相国大人久闻先生大才,特下此令,征辟先生为‘格物院’行走,即刻动身,前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