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案几前,拿起了一双银箸,夹起了一块已经冷掉的,却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东坡肉,迟疑了片刻,轻轻地,放进了口中。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这是她进入这座府邸以来,第一次,尝到了食物的味道。
她慢慢地咀嚼着,泪水,却再一次毫无征兆地滑落。
只是这一次的泪,不再是为屈辱和绝望而流。
那滋味,很复杂。
有委屈,有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奇异的暖意。
或许,蔡文姬说得对。
这个地方,不是地狱。
它只是一个建筑在悬崖边上的,用荆棘和刀剑伪装起来的……巢穴。
而那个筑巢的男人,他或许不是魔鬼。
他只是一个……孤独地,背负着整个世界恶意的……守护者。
相国府,前院书房。
灯火通明,将巨大的沙盘映照得纤毫毕现。
陈默挺着他那标志性的肚腩,正站在沙盘前,手中把玩着一枚代表着某个士族坞堡的黑色小旗。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混合了不耐烦与残忍的狞笑,配合着他肥硕的身躯,活脱脱就是画本里走出来的恶鬼罗刹。
李儒侍立一旁,神情恭敬,眼底却闪烁着一丝狂热的兴奋。
“……主公,河东卫氏,暗中串联了十几个小宗族,囤积粮草,抗拒新政,还散播谣言,说主公您……有违天和,必遭天谴。”李儒的声音阴冷,像毒蛇吐信。
“天谴?”陈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将那枚黑色小旗重重地插在沙盘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转过身,肥硕的手掌在李儒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震得李儒身子一晃。
“文优啊,你告诉他们,天谴太慢了。咱家,等不及。”
他走到主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随手抓起案几上的一只烧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满嘴流油。
“传令给吕布,让他带上一个营的坦克,再去把咱们新出炉的‘喀秋莎’拉两门去。就对着卫氏的那个乌龟壳,给咱家来个齐射。咱家要让整个河东的人都听听,这‘天谴’的声音,到底有多响亮。”
陈默一边嚼着鸡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发布着命令,言语间充满了血腥与暴戾。
“至于卫氏满门……”他顿了顿,用油腻的手指剔了剔牙,眼中闪过一道凶光,“男丁,一个不留。女眷嘛,长得好看的,送到军中当营妓,犒劳三军。长得丑的,就跟那些男的一起,埋到地里当花肥。咱家听说,卫家的地,肥得很。”
“喏!”李儒躬身领命,脸上的笑容愈发森然。
主公的手段,永远是这般直接,这般有效。什么礼法,什么人伦,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过是笑话。只有用最酷烈的血,才能洗刷掉旧时代的污垢,为主公的千秋霸业,奠定最稳固的基石。
【唉,心累。】
在李儒看不见的地方,陈默的内心正在疯狂吐槽。
【演戏真是个体力活,尤其还是演这种灭人满门的戏码。台词要够狠,表情要够贱,还得吃得满嘴流油来增加角色深度。我容易吗我?要不是为了震慑那些还在首鼠两端的士族,为接下来的民生改革铺路,我才懒得跟这帮老古董废话。】
【还有吕布那小子,一听说有仗打,眼睛都绿了。给他配坦克还不够,非缠着我要什么‘飞行器’。飞你个头啊,那玩意儿还在图纸上呢!这年头的员工,真不好带。】
就在陈默内心疯狂输出的时候,一道清脆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检测到目标人物‘甄宓’心境发生重大偏转,对宿主的认知由“恐惧憎恨”转变为“困惑触动”,迪化进程初步开启。】
【获得隐藏【修正值】+10点!】
来了!
陈默差点把嘴里的鸡骨头给喷出来。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咀嚼的动作,稍微停顿了那么一秒。
成了!
他那套“反派的极限拉扯与被动迪化”组合拳,终于在甄宓身上打出了暴击!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压抑不住的、变态的狂笑声,猛地从陈默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回荡在空旷的书房里。他笑得前仰后合,肥硕的肚皮剧烈地颤抖,连手中的鸡腿都掉在了地上。
李儒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吓了一跳,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公。虽然主公时常喜怒无常,但这般发自肺腑的“愉悦”,倒也少见。难道,仅仅是想到卫氏的惨状,就让主公如此开心?
主公对“恶”的追求,果然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主公为何发笑?”李儒小心翼翼地问道。
“咱家笑……”陈默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后院的一个小姑娘脑补他是个好人,所以他才这么高兴吧?那他这个天命大反派的人设还要不要了?
他眼珠一转,瞬间戏精附体,脸上那变态的笑容更盛三分,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了恶趣味的语气对李儒说道:
“咱家笑那卫家的老匹夫,自以为能抗拒天命。咱家在想,等吕布的炮弹落到他家祖坟上的时候,他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给咱家磕头求饶?”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仿佛那才是他真正开心的源泉:“还有曹操!对,就是曹操那个王八蛋!咱家忽然想到一个羞辱他的新法子!等灭了卫家,就把卫家的女眷,赏几个给曹操当洗脚婢!哈哈哈哈!一想到他那张便秘一样的脸,咱家就……就浑身舒坦!”
李儒闻言,恍然大悟,随之也露出了心领神会的阴笑。
原来如此。
主公的快乐,永远是这么朴实无华,且别具一格。羞辱敌人,尤其是羞辱曹操这样的昔日枭雄,确实是主公的一大爱好。
“主公英明!此计甚妙!”李儒由衷地赞叹道。
陈默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拍马屁了,心中却乐开了花。
【完美!计划通!】
【甄宓这10点修正值,来得太及时了!这证明我的策略是完全正确的!】
【先用最粗暴的方式,把她们从原本悲惨的命运线上拽下来,打上我的专属烙印,隔绝一切外部风险。然后再用‘冷暴力’,不闻不问,给她们足够的空间去胡思乱想。】
【最后,派出蔡文姬这个‘迪化引导师’,从侧面植入‘他其实是个背负世界之恶的好人’这种概念……】
【简直是天衣无缝!她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攻略了!我只需要躺着,就能收割修正值!我真是个天才!】
陈默越想越得意。他发现,这些古代的女子,尤其是出身高贵、饱读诗书的,脑补能力简直是一流。她们不相信这世上有纯粹的恶,总想从魔鬼的行径里,解读出什么言不由衷的苦楚。
而他,恰好就给了她们无限的解读空间。
“行了,文优。”陈默收敛了笑容,重新恢复了那副不耐烦的暴君嘴脸,“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亲自去监刑。咱家要在一日之内,看到卫氏的名字,从河东的版图上,彻底消失。”
“喏!”李儒再次躬身,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转身退出了书房。
书房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陈默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平静。他走到窗边,看着李儒远去的背影,以及前院那些开始集结的、在火把下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坦克,眼神深邃。
杀戮,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他需要用卫氏的血,来彻底浇灭那些士族最后的幻想,让他们明白,时代变了。顺从,或者死亡,没有第三条路。只有这样,他接下来的计划,才能毫无阻碍地推行下去。
他打开系统面板,看着那刚刚入账的10点修正值,心情大好。
这些修正值,才是他对抗那个所谓“天命剧本”的真正底牌。
他转过身,没有再去看那代表着军事与杀伐的沙盘。而是走到了书房的另一侧,那里,挂着一幅更加巨大、更加精细的地图。
那上面,没有标注任何城池关隘,也没有任何军事部署。有的,只是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勾勒出的山川、河流、以及大片大片的空白土地。
这是他让格物院最新绘制的,大汉十三州的水利与农田堪舆图。
“铁和血的戏码,观众们也该看腻了。”
陈默伸出手指,在那幅巨大的地图上,从黄河的上游,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关中平原那片富饶的土地上。
“接下来,该给他们演一出……‘魔王耕田’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很期待,当天下百姓发现,那个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不仅能让他们免于战乱,还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时,又会是一副怎样精彩的表情。
而隆中的那位卧龙先生,在听到这些消息时,又会如何评价他这个……不按剧本出牌的大反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