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没明白吗？董卓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击败我们，而是要将我们所有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一个不留！”
“他设下这个陷阱，不是为了打一场胜仗，是为了办一场屠杀！我们留在这里，不是在等待友军，是在排队等着进屠宰场！”
曹操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传我将令！”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全军转向，目标，东南！能扔的全都扔了，我们只要人，只要马！现在，立刻，全速撤离！”
“主公，那盟主他们……”曹仁忍不住问了一句。
曹操惨笑一声：“从今天起，没有盟主了。天下，也再没有我等诸侯的立足之地了。我们现在，是一群败犬，一群亡命之徒。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些追随至今的家人与部将。
“活下去，然后，记住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
没有人再有异议。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转向。他们像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与来时完全相反的方向，开始了他们的逃亡。
曹操勒马走在队伍的最后。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青龙谷的方向，那冲天的浓烟，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了天幕之上。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仅输掉了自己的军队，输掉了匡扶汉室的希望，更输掉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那个坐在长安城里，肥胖、粗鄙、残暴的屠夫，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为这个时代，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
而新的时代，又将是什么样子？
曹操不知道。他只知道，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
青龙谷深处。
“将军，找到了！是孙坚！”
吕布策马赶到时，看到的，是倒在一辆被砸毁的战车旁的江东猛虎。孙坚的身上，至少有十几个弹孔，将他那身引以为傲的赤帻和铠甲，打成了破烂的布条。他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死死瞪着天空，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陪伴他一生的古锭刀。
一代枭雄，就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把他身上的甲和刀都扒下来，人扔一边去。”吕布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就像在处理一头死去的牲畜。
“将军！”一名士兵压着一个半大的少年走了过来，“这小子是孙坚的儿子，刚才还想拿刀捅我们！”
吕布低头看去。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脸上满是尘土和泪痕，却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他的眼神，不像一个刚刚目睹父亲惨死的少年该有的悲痛或恐惧，而是一种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燃烧着的火焰。
是仇恨。
是那种不惜将自己也一同焚烧殆尽的，疯狂的恨意。
吕布看着这双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意思。他见过的眼睛太多了，恐惧的，谄媚的，绝望的，麻木的，唯独没见过这样一双。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崽，明明弱小不堪，却敢于向巨熊亮出自己稚嫩的獠牙。
他俯下身，用方天画戟的尾端，轻轻挑起少年的下巴。
“小子，叫什么名字？”
少年猛地一偏头，躲开了画戟，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地吐向吕布的脸。
吕布身形微动，轻易地避开了。他身后的士兵大怒，抬手就要给那少年一巴掌。
“住手。”吕布拦住了他。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那笑容里，满是 predatory 的玩味。
“有点骨气。我喜欢。”
他直起身，对着左右吩咐道：“文优先生说了，孙家的人，要活的。把他看好了，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寻死。”
吕布最后看了一眼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中暗道：孙伯符，希望你这股劲，能撑到长安。不然，这趟无聊的旅程，可就太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