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未来可期
夜色如墨，缓缓浸染了长安的天空。白日里沸反盈天的欢呼，此刻已化作万家灯火下的窃窃私语，混着更夫的梆子声，一并沉淀下来，让这座古老的都城，显出一种久违的安宁。
相国府，文昭院。
烛火在蔡文姬的书案上跳动，将她清丽的侧影投在身后的书架上，那上面，已经摆满了她亲手整理、编纂的新式竹简和纸质卷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书卷的陈旧气息，这是她最熟悉、也最安心的味道。
她刚刚送走了貂蝉。
看着那个曾经满心决绝、背负着沉重枷锁的绝美女子，在听完自己的分析后，眉眼间终于舒展开一抹释然的光彩，蔡文姬的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又一个被那个男人从命运的泥潭中“强行”拽出来的可怜人，找到了自己新的位置。
她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面而来，也带来了远处街坊隐约的笑语。
真好。
蔡文姬在心中轻轻说道。
这种安定祥和的市井气息，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早已成了奢望。她还记得，在董卓入京之前，洛阳城是何等的混乱。白日里，是党锢之争的阴云；黑夜中，是十常侍弄权的鬼蜮。再后来，黄巾四起，天下大乱，烽烟处处，饿殍遍野。
她曾以为，这个世界会一直这样坏下去，直到彻底崩塌，化为焦土。
她也曾以为，自己的命运，便是那焦土上的一缕飞灰，随着乱世的狂风，不知飘向何方，最终归于寂灭。被掳掠至南匈奴的那些年，她不止一次地在绝望中望向南方的天空，那里是故乡，却是一个回不去的、破碎的梦。
是那个男人，用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将她从匈奴人的帐篷里“赎”了回来。
不，那不是赎。
蔡文姬想起当时的情景，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无人察觉的笑意。他派去的使者，根本没有谈什么赎金，只是将一封信和一口箱子，扔在了左贤王的王帐里。信上只有一句话：“蔡文姬，我要。三天后，人若不到长安，我带兵来取。”
而那口箱子里，装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十几颗在与鲜卑、乌桓之战中，被他用“天雷”轰掉的异族首领的头颅。
霸道，蛮横，不容置疑。
就像他做所有事情的风格一样。
可正是这种霸道，让她得以重返故土。
初入相国府时，她以为自己只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更加华丽的牢笼。她以为自己会成为这个传说中暴虐男人的玩物，在屈辱中度过余生。
然而，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没有碰她，甚至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他只是给了她一座独立的院落，给了她数不尽的藏书，然后，给了她一个足以让天下所有读书人都为之疯狂的使命——总领天下教育，编纂新学。
他将那些匪夷所思的“神种”、“神犁”的图纸交给她，让她组织人手，编写成通俗易懂的农学教材，发往各郡县。
他将那些能够让士兵“口喷雷火”的“仙兵”图纸的简化版交给她，让她在工学院里开设格物、算学、几何等前所未闻的课程，培养第一批能看懂这些图纸的工匠。
他甚至，将一些关于人体构造、病理分析的“医书”交给她，让她成立医学院，去挑战那些流传了千百年的“巫祝之术”。
这个男人，像一个拥有无穷宝藏的神秘旅人，漫不经心地从他的行囊里，掏出一样又一样足以颠覆时代的东西，随手扔给她，然后用他那标志性的粗鄙口吻说道：“文姬啊，这些破玩意儿你看着弄，弄好了有赏，弄不好……朕也懒得罚你，反正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弄好。”
他嘴上说着“破玩意儿”，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她无法完全读懂的、名为“希望”的光。
他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蔡文姬在无数个深夜里问过自己。
他绝不是史书上那个只知残暴享乐的董仲颖。那个董仲颖，不可能拥有超越时代的知识，更不可能有建立一个全新秩序的远见和魄力。
他像是一个披着“董卓”这层粗鄙外壳的……神明？或者说，一个来自遥远未来的灵魂？
蔡文姬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神明是漠然的，而他，身上却有着浓浓的、属于人的烟火气。他会因为吃到一盘合胃口的炙羊肉而手舞足蹈，会因为奏章太长而当朝打鼾，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去羞辱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伪君子，也会在看到那些因新政而受益的百姓时，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是一个复杂的、矛盾的、却又无比真实的人。
他用最“恶”的表象，在行着最“善”的实事。
就像今天。
天下人都在为那方传国玉玺的回归而欢呼，认为这是天命所归的祥瑞。满朝文武，也因此彻底拜服，认为他拥有了无可辩驳的法理正统。
可蔡文姬却从侍女的转述中，听到了他在朝堂上那句惊世骇俗的话——“拿去当个镇纸”。
初闻时，满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