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普通的西凉骑兵,单人独骑,来到南门吊桥之外,声音洪亮地喊话:“大汉温侯吕布座下使者,求见袁公路将军!”
“将军”二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隔着护城河,狠狠抽在了寿春城的脸上。
当这句话原封不动地传到袁术的耳朵里时,他那刚刚因为享用了一顿丰盛早餐而稍显愉悦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宣。”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倒要看看,董卓和吕布,这对豺狼父子,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使者被带入了大殿。
袁术特意摆出了最隆重的仪仗,文武百官侍立两侧,宫女宦官屏息垂首,努力营造出一种皇威浩荡的氛围。
然而,那名西凉使者,从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他径直走到殿中,对着御座上的袁术,随意地抱了抱拳,将城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家主将,大汉温侯吕布,奉大汉相国董卓之命,特来拜会袁公路将军。”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御座上那个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的男人。
袁术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使者,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家主将,让你来拜会谁?”
使者仿佛没有察觉到那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依旧用那副平淡的语气回答:“袁公路将军。”
“放肆——!!!”
袁术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宫殿的屋顶。他指着使者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一个西凉屠夫!一个三姓家奴!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无礼!”
“朕!乃大仲皇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传国玉玺在此,朕才是天下正统!”
他狂乱地嘶吼着,将自己高贵的出身,将袁氏四世三公的荣光,像赌徒一样一遍遍地押在桌面上。
“董卓是什么?不过是西凉的一个牧牛小儿!吕布是什么?不过是丁原帐下一个摇尾乞怜的走狗!他们有什么资格,与朕平起平坐?!”
“朕的祖上,辅佐大汉,名满天下之时,他董卓的祖宗,还在山沟里给羌人放羊!”
殿下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垂着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们知道,袁术的这番话,固然是事实,可如今,早已不是那个讲究出身门第的时代了。城外那三千铁骑,那一口黑色的棺材,才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道理。
使者静静地听着袁术的咆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在听一段疯人院里的呓语。
直到袁术骂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我家将军说了,他奉相国之命,为袁将军送来了三份薄礼。不知将军,是想在城外收,还是想请我家将军进城,当面奉上?”
“滚!”袁术指着殿门,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给朕滚回去告诉你那不知死活的主子!”
“朕的寿春城,不欢迎摇尾乞怜的狗!”
“让他带着他那些破烂玩意儿,立刻从朕的眼前消失!若是再敢逗留半刻,休怪朕……休怪朕将他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使者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
那是一抹混合着怜悯与嘲讽的笑意。
他对着御座上那个色厉内荏的男人,再次抱了抱拳,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座金碧辉煌,却已腐朽到根的宫殿。
他知道,他此行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
那口为袁术准备的棺材,看来是用不上了。
因为,当吕布的怒火被点燃时,整个淮南,都将成为一个巨大的坟场,连一块完整的棺材板,都剩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