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联军的大营,像一头趴伏在原野上的巨大病兽,绵延数十里,呼吸间都透着一股颓丧与不安的气息。
自一线天惨败的消息传回,已经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里,大营中再也听不到诸侯们宴饮时的笑语,也见不到士卒们操练时的呐喊。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沉默和夜里不时响起的噩梦惊叫。上万名从峡谷后端逃回来的溃兵,像上万个移动的瘟疫源,将那份神罚般的恐惧,精准地散播到了大营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口中的“一线天”,已经不是一处地名,而是一个禁忌的词汇。那里没有西凉军,只有会喷吐雷光的崖壁,和从天而降、砸碎一切的地龙。
董卓,这个名字也仿佛被赋予了某种魔力。士卒们私下里交头接耳,说他根本不是凡人,而是能役使鬼神的魔王。
恐慌在蔓延,军心在瓦解。几位实力较弱的诸侯,已经开始暗中收拾行囊,盘算着找个借口开溜了。
盟主袁绍的帅帐,是整个大营唯一还维持着“体面”的地方。
帐内铺着厚实的西域地毯,角落的铜鹤香炉里,名贵的香料正散发着安神的味道。然而,这份刻意营造的静谧,却被袁绍愈发粗重的呼吸声破坏殆尽。
他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只刚刚被他捏碎的青铜酒爵。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血珠正一滴滴地渗出来,但他浑然不觉。
“废物!一群废物!”
袁绍的胸膛剧烈起伏,四世三公的涵养早已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尊严被人用最粗暴的方式踩在脚下践踏的奇耻大辱。
王匡,那个蠢货,居然带着数万精锐,被区区山崩地裂就给埋了?还天降雷罚?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分明是中了董贼的埋伏,打了败仗,为了推卸责任,才编造出这等神鬼之说来蛊惑军心!
“盟主息怒。”谋士逢纪躬身劝道,“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重振士气。若再任由谣言扩散,恐怕不等董卓来攻,我军便要自行溃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