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觊一夜未睡,他带着几个小吏,真的将那如山一般沉重的史料,一卷卷地搬去了西厢。此刻,他揉着酸痛的腰走进来,看到蔡文姬面前的成果,再次被深深震撼。
一夜之间,一个全新的体系,便从无到有,跃然于竹简之上。
“大家……您……”
“去,备车。”蔡文姬没有看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要去相国府,见李儒李大人。”
半个时辰后,相国府。
李儒同样是一夜未眠。他正指挥着下人,将一箱箱的金银财宝从库房中搬出,准备作为开办官学的启动资金。主公的命令,他向来是当做圣旨来执行,而且要超额完成。
见到蔡文姬前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账簿,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同道中人的激赏。
“蔡大家,文优正想派人去请您,没想到您自己来了!主公的宏图伟业,我等定要办得妥妥当当!”
蔡文姬没有与他客套,直接将一卷竹简递了过去。“李大人,这是我连夜草拟的章程,请您过目。”
李儒恭敬地接过,展开一看,眼神立刻就变了。从最开始的欣赏,到惊讶,再到最后的惊骇与狂喜。
他本以为,主公只是提出了一个天才的想法,具体执行还要靠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慢慢摸索。可他万万没想到,蔡文姬竟在一夜之间,就将主公的想法,细化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
尤其是那“以商养学”和师资分三等的策略,简直是闻所未闻,却又妙到毫巅!
“妙!妙啊!”李儒一拍大腿,看向蔡文姬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个弱女子,而是看一个能与他并肩,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他的顶级谋士,“蔡大家之才,不下于萧何、张良!主公得您相助,何愁天下不定!”
这番夸赞,发自肺腑。
“李大人谬赞了。”蔡文-姬神色平静,“纸上谈兵终是虚妄,此事能否成功,关键在于第一步——人。”
“我明白!”李儒眼中精光一闪,“长安城南的‘槐树巷’,盘踞着百十号自命清高的穷酸。他们平日里不是喝酒骂街,就是聚在一起非议朝政,早就该治治了!我这就带兵,把他们全‘请’到太平观去!”
“不。”蔡文姬却摇了摇头,“李大人,此事,我想亲自去。”
李儒一愣,“蔡大家,那些人冥顽不灵,言语粗鄙,恐会污了您的耳朵。还是让文优代劳吧。”
“威逼,是最后的手段。在此之前,我想先以‘礼’和‘利’,试一试。”蔡文姬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他们是士,我也是士。有些话,由我去说,或许比刀剑更有用。当然,若他们敬酒不吃,那便只能请李大人,为他们满上罚酒了。”
李儒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随即朗声大笑:“好!好一个‘先礼后兵’!文优今日,就给蔡大家当一回护卫!”
一个时辰后,长安城南,槐树巷。
这里是长安城里最破败的角落之一,巷口的老槐树掉光了叶子,歪歪扭扭地伸着枝丫,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酒酸味和垃圾的腐臭味。
数十名身披重甲的西凉铁骑,如一堵黑色的铁墙,无声无息地封锁了巷口,引得周围的百姓纷纷探头,却又不敢靠近。
在铁墙之前,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停下。
李儒翻身下马,亲自为蔡文姬掀开了车帘。
蔡文姬一袭素衣,缓步走下马车。她看着眼前这条泥泞肮脏的小巷,听着从巷子深处传来的、夹杂着酒嗝的狂放诗句——“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嫌恶。
她知道,她的第一场仗,就要在这里打响。这不是兵戈相见的战场,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加凶险。她要征服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