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中的那股激荡,终于平复了些许。他重新走回地图前,但这一次,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迷茫,不再是恐惧,而是狼一般的决绝与冷静。
“文若,传我三道密令。”
荀彧立刻躬身:“彧,洗耳恭听。”
“其一,农事司,由你亲自督管,预算不设上限!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整个兖州,都种满这种‘仙种’!此事,为我军头等大事,高于一切军务!”
“其二,立刻从军中挑选最精明、最不起眼的斥候,组成一支独立的队伍,名为‘摸金校尉’。不,这个名字太扎眼了……就叫‘苍鼠’吧。”曹操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渗透关中,给我盯死那个‘四海通’商号!我要知道他们的每一车粮食卖给了谁,每一艘船运往了何方,每一个管事,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
“其三,”曹操的声音顿了顿,他看着地图上那片广袤的中原大地,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但很快被坚定所取代,“暂缓南下征讨袁术的计划。全军转入守势,对内,清剿黄巾余孽,安抚流民,积蓄力量。对外,收敛锋芒,绝不与袁绍发生冲突。在我们的地里,没有长出足够的粮食之前,兖州,要变成一个最不起眼的,最让人忽视的地方。”
荀彧心头巨震。
这三道命令,尤其是第三道,几乎是颠覆了他们之前所有的战略规划。这意味着,曹操要暂时放弃争霸天下的雄心,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潜伏回自己的洞穴,默默地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袋土豆,和一个远在长安,他们甚至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男人。
“主公,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荀彧欲言又止。
“岂不是示弱于天下,让袁绍之流看轻?”曹操替他说完了后半句,他惨然一笑,“文若,面子,是给棋盘里的棋手争的。当有人要掀桌子的时候,活下去,比什么面子都重要。”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夹杂着冰冷雪气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让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晃,几乎熄灭。
“我们看不见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曹“操望着沉沉的夜幕,喃喃自语,“而我们,必须学会他的玩法,然后,找到赢他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急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他满头大汗,神色惊惶,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
“主公!急报!”
“讲。”曹操的心,猛地一沉。
那亲卫喘着粗气,声音都在发抖:“我们……我们派去查探‘四海通’商路的斥候回来了……他说,他在泰山郡附近,发现了一个‘四海通’的秘密货栈。那里守卫森严,他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观察。”
“他看到了什么?”荀彧急切地追问。
斥候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恐惧无法掩饰:“他看到……看到商队卸下的,不只是粮食。还有很多……很多用黑布包裹的,长条形的箱子。”
“箱子里是什么?”曹操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不知道……”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是……到了晚上,那货栈后面的山谷里,会传出声音……就像是……就像是春天打的旱天雷,一声接着一声,又密又急,能响上一整夜!那声音,太吓人了!”
“旱天雷……”
曹操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猛地想起了西凉战场上的传闻,想起了吕布赖以大破马腾联军的“仙兵”,想起了那些关于“火光”和“巨响”的描述。
粮食……武器……
一条冰冷的、完整的线,在他脑中轰然连接。
那个男人,一只手,拿着能让人生存下去的粮食,另一只手,却握着能瞬间将人毁灭的雷霆。
他不是在掀桌子。
他是要将整个天地,都当成他的棋盘。
曹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笔直地窜上后脑,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