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家,你说,这竹简,写字不累么?一卷也写不了几个字,还死沉死沉的。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又轻便,又能写很多字?”
蔡文姬当时愣了一下,以为这位相国又在说些粗鄙的玩笑话,便依着礼数回答:“纸虽轻便,然其质脆价高,非寻常人家可用。若论传世,终不及金石竹木。”
董卓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遗憾?
然后他便转身走了,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蔡文姬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
这个男人,真的变了。
自从那次“仙药”事件后,他肥胖的体型奇迹般地消退,整个人虽然依旧魁梧,却透着一股精悍之气。更重要的,是他眼神里的东西。以前是毫不掩饰的暴虐和欲望,而现在,那片浑浊的海洋沉淀了下去,露出了底下深不可测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依旧会做些符合“董卓”身份的恶劣行径,譬如在前厅当众调笑她和貂蝉,譬如用粗鄙的言语去羞辱那些武将。可蔡文姬越来越觉得,那像是一张面具,一张他故意戴给世人看的、狰狞的脸谱。
而在脸谱之下,他建学堂,开官学,推广高产“仙粮”,用商业手段平抑物价,用雷霆手段整合西凉……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天下,剔除腐肉,缝合伤口。
手段是霸道的,过程是血腥的,可结果,却是指向一个清晰无比的目标——秩序。
一种全新的,由他亲手建立的秩序。
她想起那些在关东打得头破血流的诸侯们。袁绍、公孙瓒、曹操……他们高举着仁义的大旗,说着匡扶汉室的口号,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让河北血流成河,让兖州哀鸿遍野。
一个天下公认的国贼,在行着救世之事。
一群天下景仰的英雄,在做着乱世之举。
何其荒诞,又何其真实。
蔡文姬轻轻抚摸着一卷《春秋》,冰凉的竹简,仿佛无法冷却她指尖的热度。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乃至这个时代的所有人,或许都错了。他们总以为,结束乱世,需要一位像光武帝那样的仁德君主。可他们忘了,在乱世之中,仁慈,是最无用的东西。
或许,这个时代需要的,根本不是一个救世主。
而是一个……终结者。
一个能用最强硬、最不讲道理的手段,砸碎所有旧规矩,扫平所有伪英雄,然后在一片废墟之上,用无人能懂的知识,重建一个新世界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所有迷雾。她看着窗外漫天的飞雪,忽然觉得,这个冬天虽然寒冷,但或许,春天已经不远了。
……
后堂,密室。
李儒躬身站在一旁,神情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崇拜。
“主公,天佑主公!‘四海通’商号的旗帜,如今已插遍了关中。粮价一事,已尽在主公掌握之中。送往兖州的那袋‘仙种’,也已由曹操亲手收下。据我们的人回报,曹操见到此物后,震惊无言,当即便下令成立农事司,亲自督办,视若珍宝。”
李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快意:“袁绍之流,还在为钱粮发愁,还在互相攻伐。而主公,已然跳出棋盘,开始执掌风云了。此等神鬼莫测之机,儒,闻所未闻!”
陈默坐在主位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他听着李儒的汇报,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现代通讯技术】已经解锁。这意味着,他可以开始着手建立这个时代的情报和指挥体系了。电话、电报……这些东西,将彻底改变战争的形态。
他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一支炭笔,在一张新造的麻纸上,开始勾画。
那是一些李儒完全看不懂的线条和符号,有的像蝌蚪,有的像符咒,盘根错节,构成一个奇异的图案。
李儒好奇地凑上前,他学究天人,自问天下图谱阵法,无一不通。可眼前这张图,他却看不出半点门道。
“主公,此乃何物?又是何种阵法?”他忍不住问道,“莫非……是调动天地元气的仙家符箓?”
陈默停下笔,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最得力的谋主,忽然笑了。
那笑容,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格外神秘,也格外……令人敬畏。
“文优,这不是阵法。”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纸上那个由无数线条构成的复杂图案,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能洞穿时空的力量。
“这东西,能让我们的声音,传到千里之外。”
陈默的目光,穿过墙壁,望向遥远的东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比粮食,是更快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