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堂落针可闻。
“你们只知道他是个魔王,可有谁想过,一个能让治下百姓吃饱饭、有书读的魔王,有多可怕?”曹操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混杂着忌惮与兴奋的复杂光芒,“当关东的诸侯还在为了一城一地,杀得血流成河,让万千百姓流离失所的时候,他董卓,却在关中,悄无声息地建立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根基。”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厨子,明面上,端出了一盘臭不可闻的烂肉,引得天下苍蝇都去盯着。可暗地里,他却在用最上等的食材,烹制一道真正能决定胜负的国宴。”
荀彧听得心头一震,他站起身,对着曹操深深一揖:“主公远见,彧,不及也。”
曹操摆了摆手,脸上的凝重化为一丝苦笑:“我不是远见,我是恐惧。因为我发现,天下诸侯,只有我一人,看懂了他想做什么。而他,似乎也知道,只有我能看懂他。”
这种感觉,像是在棋盘的两端,遥遥对坐。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从对方落下的每一颗棋子里,感受到那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杀意。
“传我将令。”曹操的声音恢复了果决。
“其一,在兖州全境张榜,求贤若渴。不论出身,不问过往,凡有才之士,皆可来投。我曹孟德,扫榻相迎!”
“其二,命人即刻潜入关中。我不要你们去刺探军情,也不要你们去行刺。我要你们去学,去看。去看董卓的农田是如何耕种的,他的官学是如何教书的,他治下的百姓,是真心拥戴,还是畏惧其威。我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将领们轰然应诺,眼中重新燃起了战意。他们或许还不完全明白董卓的可怕,但他们明白,主公已经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众人退下后,荀彧却没有走。
“主公,”他轻声问道,“若董卓真如您所说,那……他与我等,究竟谁才是汉室的忠臣,谁又是真正的国贼?”
这个问题,很诛心。
曹操沉默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几名擦拭兵器的士卒。阳光下,刀刃反射出刺眼的光。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像是在回答荀彧,又像是在问自己。
“文若,如果有一剂药,能治好大汉朝这身沉疴,但服下这剂药的过程,会痛苦万分,甚至会撕裂皮肉,流尽污血。你说,那个强行灌药的人,是良医,还是恶徒?”
他没有等荀彧回答,便转身离开了大堂,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夜深人静,曹操独自坐在堂上,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看着从关中传回的、零零散散的情报。
情报上说,长安的粮价,已经比关东便宜了七成。
他还看到了一份手抄的、据说是从长安官学里流传出来的教材,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写着“一加一等于二”。
他摩挲着那粗糙的纸张,许久,发出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董仲颖,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亲卫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他单膝跪地,声音急切。
“主公!紧急军情!”
“青州的百万黄巾,……动了!正铺天盖地,朝我兖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