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要让她,为自己跳舞?
貂蝉的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寒冰。她抬起头,那双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哀求。
她望向陈默,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陈-默只是用那双小眼睛,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惜,只有不容抗拒的命令。
貂蝉眼中的那一丝光,熄灭了。
她缓缓地,对着御座,福了一福。
然后,她转过身,走向大殿中央那片空地。她脱下了脚上的绣鞋,赤着一双白玉般的玲珑小脚,踩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
她没有要求乐师。
这空旷死寂的大殿,就是她的舞台。这摇曳的烛火,就是她唯一的伴奏。
她扬起水袖,随着一个轻柔的旋转,舞动了起来。
那是一支什么样的舞?
没有激昂的鼓点,没有华丽的乐章。她的舞姿,很慢,很柔,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显得那么的轻盈。
那宽大的红色水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哀婉的弧线,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在做着生命中最后一次,徒劳的挣扎。
她的腰肢,柔软得如同春日里最嫩的柳条,每一次弯折,每一次扭转,都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美感。
她时而蹙眉,时而低泣,时而仰望,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吕布看痴了。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舞女,而是一个被囚禁在华美牢笼中的灵魂,在用她的身体,哭诉着自己的悲伤与绝望。
她的每一个舞步,都踏碎了他的心。
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刺痛了他的魂。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力。
他是天下第一的武将,他的方天画戟,可以撕裂最坚固的甲胄,可以斩落最高傲的头颅。
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为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跳着这支悲伤的舞。
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名贵的案几上,他却浑然不觉。
一舞终了。
貂蝉以一个跪倒的姿势,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哭诉。她伏在地上,香肩微微耸动,压抑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清晰可闻。
“好!好啊!”
御座上,陈默再次抚掌大笑,打破了这令人心碎的画面。
“赏!重重有赏!”
他仿佛没有看到吕布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有看到地上那伏地不起的悲伤身影。他站起身,肥硕的身躯,让御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走到吕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儿,夜深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属于“义父”的温和,“今日,就到这吧。改日,义父再让你看些……更新鲜的玩意儿。”
新鲜的玩意儿……
吕布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默。
他看到陈默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得意洋洋的、充满了恶趣味的笑容。
吕布缓缓地站起身,他没有再看地上的貂蝉一眼。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彻底失控。
他对着陈默,僵硬地,抱了抱拳。
“孩儿……告退。”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向殿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仿佛脚下踏着的,不是坚实的地砖,而是自己的尊严与傲骨。
看着吕布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陈默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知道,那颗名为“背叛”的种子,已经深深地,种下去了。
接下来,只需要一点点的水,一点点的阳光,它就会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一棵足以颠覆一切的参天大树。
直到吕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的黑暗中。
大殿之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陈默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他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那份粗鄙的、暴虐的、玩味的神色,也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他转过身,看着依旧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的貂蝉。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屈辱与悲伤之中,没有察觉到身后男人的变化。
陈默没有去扶她。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用一种仿佛在审视一件工具的目光,打量了她片刻。
然后,他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淡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开口说道:
“演得不错。”
“下去,找李儒领赏。他知道该给你什么。”
“记住,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耳语。
“别被他骗了。那头猛虎,只会把你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