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貂蝉忽然明白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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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混杂在夜风里,轻飘飘地,却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貂蝉的耳膜。

“别让你义父的血,白流了。”

她的身子,在那一瞬间,僵硬得如同一尊冰雕。

那两个架着她的军中婆子,只当她是吓破了胆,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口中不耐烦地催促着:“走快些!磨磨蹭蹭的,耽误了相国的大事,有你好果子吃!”

粗鲁的拉扯,将她从那瞬间的失神中拽回。

貂蝉没有回头。

她甚至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在那张肥胖油腻的脸上,看到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威胁吗?警告她若不顺从,义父的下场会更惨?

还是……一句提点?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猛地窜出,让她浑身冰冷。

他知道!

他知道义父的计划!

这个念头,比被当众强抢,比被言语羞辱,要可怕一万倍。如果他什么都知道,那义父之前所有的谋划,她此刻所有的隐忍与决绝,岂不都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自作聪明的表演?

她被半推半搡地押送着,穿过一双双或敬畏、或贪婪、或怜悯的眼睛。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芒刺,扎在她的背上。她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从一个世界,强行剥离,然后扔进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名为“董卓”的囚笼里。

王允的马车,越来越远。义父那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声,也渐渐消散在风中。

她被带到了一辆宽大的辎重车前。

车帘掀开,里面空空荡荡,只铺着一层粗糙的毛毡,散发着一股尘土与皮革混合的味道。这里,就是她的新囚笼。

“姑娘,进去吧。”婆子松开手,粗鲁地推了她一把。

貂蝉踉跄一步,跌进了车厢。冰冷而坚硬的车板,撞得她膝盖生疼。

车帘,重重地落下。

最后一丝火光被隔绝在外,车厢内,瞬间陷入了纯粹的黑暗。

黑暗与寂静,是恐惧最好的温床。

但貂蝉没有恐惧。

她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魔咒般的话,和那个男人最后看她时,那双小眼睛里毫不掩饰的、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占有欲。

两种截然不同的信号,在她脑中疯狂交战,几乎要将她的神智撕裂。

一个残暴、愚蠢、好色、视人命如草芥的魔王。

一个能一言道破她内心最深秘密的,深不可测的怪物。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者说,这两种矛盾的特质,本就是他一体的两面?

义父的“连环计”,是建立在董卓“有勇无谋,贪恋美色”这个基础上的。可现在,这个基础,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

她蜷缩在冰冷的车厢角落,将脸深深地埋进双膝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

光线涌入,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还是那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匹色彩艳丽到近乎刺眼的蜀锦。那是一匹正红色的锦缎,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图样,在火把的光芒下,流光溢彩,华贵逼人。

“姑娘,这是相国大人赏你的。赶紧把身上那件晦气的白衣服换了。”婆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优越感,“相国大人说了,他的人,就该有他的人的样子。穿得漂漂亮亮的,才讨人喜欢。”

说着,那婆子将那匹华贵的蜀锦,像扔一件旧物一样,扔在了貂蝉的脚边。

那团炽热的红色,与她身上素白的孝服,形成了无比惨烈的对比。

一个代表着新生,一个象征着死亡。

一个是被强加的身份,一个是她无法卸下的过往。

车帘再次落下。

黑暗中,那团红色,仿佛在燃烧,灼痛了她的眼睛。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冰凉而顺滑的锦缎。上好的蜀锦,一寸千金,是她过去在司徒府,也未曾见过的奢华。

这就是他给的“恩宠”吗?

用最极致的羞辱,换来最奢华的赏赐。

用最残忍的手段,来展现他最直接的占有。

貂蝉忽然明白了。

无论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无论他是否看穿了义父的计策,有一点是确定的——她,已经成了他的所有物。

哭闹、反抗、寻死,都毫无意义。那只会让他失去兴趣,然后像丢掉一件玩腻的玩具一样,将她和她背后的一切,都碾得粉碎。

义父的血,不能白流。

这句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