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定是这样。
她如此说服自己,可那份盘踞在心头的烦乱,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姑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小婵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无事。”貂蝉缓缓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许是风大了些。”
她站起身,走到廊下,目光投向府门的方向。她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却能想象得到,那支即将出征的铁骑,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而为首的那个人,又该是何等的睥睨天下。
“小婵,”她轻声吩咐,“去,把那件我前几日新绣的云纹锦囊拿来。”
“姑娘,您这是……”小婵有些不解。
貂蝉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计划。吕布是计划中最重要的棋子,必须保证他的安全,至少,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关切”,这样,他才会更死心塌地地为自己所用。
这只是在修补连环计中,一个可能出现的裂痕而已。
锦囊很快被取来,淡青色的丝绸上,用银线绣着飘逸的云纹,针脚细密,巧夺天工。貂蝉从袖中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放入囊中。这是她去长安城外的白马寺,为义父王允求来的。
现在,她要把它送给另一个人。
她捏着那枚小小的锦囊,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后院的方向而来。
貂蝉心中一动,快步走到院墙边,透过一丛茂密的翠竹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府内的主道上,吕布已经换上了一身吞兽连环铠,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手持方天画戟,骑在神骏的赤兔马上,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下凡。
他的身后,跟着一队亲兵,正准备出府。
而让他停下脚步的,是那个肥硕的身影。
董卓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权力的相国朝服,只是一身寻常的锦袍,像一个寻常人家,为即将远行的儿子送行的老父亲。
“奉先。”董卓的声音传来,没有了平日的粗鄙和暴虐,反而带着一种醇厚的关切,“此去,万事小心。为父在府中,备好庆功酒,等你凯旋。”
吕布在马上躬身抱拳:“义父放心。”
董卓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上前一步,伸出肥厚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赤兔马的脖颈。那匹桀骜不驯的神驹,竟温顺地打了个响鼻,没有丝毫抗拒。
这一幕,让竹后的貂蝉,瞳孔微微一缩。
她看得分明,董卓在拍马颈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马蹄上。那眼神,专注而深邃,绝不是在看一匹普通的坐骑。
紧接着,她看到李儒快步上前,递给了一旁早已等候的马夫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布包。马夫接过后,立刻躬身退下,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影,若非她一直凝神观望,根本无法察觉。
那是什么?
为何要在吕布出征前,如此隐秘地交给马夫?
董卓对吕布,究竟是真心关爱,还是……另有图谋?
一瞬间,无数的疑问涌上貂蝉的心头,让她原本就纷乱如麻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她看着吕布拨转马头,带着队伍,向府门外绝尘而去,那火红的披风,像一团燃烧的云,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尽头。
她手中的那枚云纹锦囊,被她越捏越紧,几乎要嵌入掌心。
送,还是不送?
送出去,是她计划中的一环,是她身为棋子的本分。
可不知为何,在看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后,她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迟疑。她忽然觉得,自己所以为的棋局,或许,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而她这颗棋子,究竟是入局了,还是……从未看清过真正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