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缓步走来。他换上了一身宽松的锦袍,但那魁梧的身形,依旧像是移动的山峦,每一步都仿佛让整个回廊在微微震颤。
当他走进水榭,蔡文姬终于看清了这张传说中残暴可怖的脸。
和父亲描述的一样,又完全不一样。
不再是肥胖油腻,而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虽然算不上英俊,却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与霸道。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如渊,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威压便扑面而来,让整个水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蔡文姬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对着那个身影,敛衽一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小女子蔡琰,拜见相国。”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他比她高出太多,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蔡文姬依言,缓缓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她的眼神清澈、平静,像一泓不起波澜的古井,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没有恨意。
这让陈默再次感到意外。
他见过的女人太多了。宫里的公主嫔妃,见到他无不瑟瑟发抖,泪流满面。那些被抢来的舞姬,更是谄媚逢迎,想尽办法讨好他。像眼前这般,身陷绝境,却依旧能保持如此镇定的,她是第一个。
“你倒是大胆。”陈默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自己送上门来,是想通了?还是觉得,早死早超生?”
他故意说得很难听,试图激怒她,想从她那张平静的面具下,看到一丝裂痕。
蔡文姬的睫毛颤了颤,但语气依旧平稳:“相国权倾天下,言出法随。文姬一介弱女子,除了遵从,别无选择。”
“说得好。”陈默嗤笑一声,绕着她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一件货物,“既然知道是我的东西了,就该有当东西的觉悟。我让你来,你就来。我让你笑,你敢哭吗?”
面对这种极致的羞辱,蔡文姬只是垂下眼帘,轻声回道:“不敢。”
陈默停下脚步,站在她的身后,声音仿佛贴着她的耳朵响起:“很好。那你来此,除了献上你自己,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以为,她会开始哭诉,会为自己求情,会痛骂他禽兽不如。
然而,蔡文姬却说出了一句让他始料未及的话。
“文姬此来,是想与相国做一笔交易。”
“交易?”陈默的眉毛挑了起来,他转到她面前,脸上充满了荒谬的笑意,“你?一个阶下囚,一个任我宰割的玩物,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
“资格就是我自己。”蔡文姬终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的人,我的才学,我的顺从。这一切,都可以是相国的。我只有一个条件。”
“说。”陈默收起了笑容,他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请相国信守对家父的承诺。”蔡文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保全他的性命,并善待他。同时,东观兰台与我蔡家所有的典籍,在迁都之时,请务必保其周全,一卷都不能少。若相国能答应,从今往后,蔡琰便是相国府里的一件物品,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她没有为自己的命运求半个字,所有的条件,都围绕着她的父亲和那些书。
陈默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纤弱,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女子,心中那属于现代人的灵魂,第一次被深深地触动了。
他内心疯狂地对着系统咆哮:“喂!看见没!这叫什么?这就叫风骨!这就叫大义!系统你个文盲,你让我强抢她,简直是对她的一种侮辱!这种人,是能用‘抢’来形容的吗?这叫‘延揽’!叫‘求贤若渴’!你懂不懂啊!”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欣赏,在他心中交织。他原本只想走个过场,完成任务,然后把她好吃好喝地供起来,就当养了个吉祥物。可现在,他觉得,那样做,是对这个女子最大的不尊重。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蔡文姬以为他已经拒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即将断裂。
终于,陈默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再是刻意装出来的沙哑和残暴,而是恢复了几分属于他自己的低沉与平静。
“你,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蔡文姬看不懂的复杂光芒,那光芒中,似乎有嘲弄,有玩味,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平等的审视。
“好,你的交易,我接了。”
蔡文姬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然而,陈默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陈默向前一步,凑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脸,用一种极其清晰,却又带着一丝恶劣趣味的语气说道:
“我让你来,可不是让你给我当暖床的姬妾。”
“我对你这种干巴巴的黄毛丫头,没兴趣。”
“我给你留了一个职位,一个……比弹琴解闷,要有意思得多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