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听雨轩所有的用度,从吃的、穿的到用的,全部按宫里公主的份例来。不,翻一倍!金银器皿、绫罗绸缎、西域香料,什么金贵就用什么,不许吝啬!”
董福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这是囚禁还是供奉?
陈默没有理会他的错愕,继续说道:“第二,去查,给咱家查清楚,她家乡是哪里的,平日里爱吃些什么菜。然后,去把她家乡最好的厨子给咱家弄来!不管用什么法子,绑也好,买也罢,咱家要让她在这里,也能天天吃到家乡的味道。”
这道命令,更是让董福的脑子彻底乱了。他完全无法理解主公的意图。这般细致入微的“体贴”,和他方才那副要杀人的凶神恶煞之相,简直判若两人。
“第三,”陈默的语气陡然一转,之前那点温情的假象荡然无存,变得森寒刺骨,“再挑二十个府里最机灵、最会看眼色的侍女过来,日夜十二个时辰,轮班伺候。她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盯着她,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她吃饭,你们看着;她睡觉,你们守着;她沐浴,你们也得在屏风外候着!”
董福的冷汗下来了。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囚禁。
“没有咱家的命令,她,不准踏出听雨轩的院门半步!任何人,不得与她私下交谈!她就是咱家养在这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只需要活着,给咱家唱歌解闷就够了,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用想,也不准想!”
陈默走到董福面前,弯下腰,那张肥胖的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最重要的一条,你给咱家记清楚了。她要是再敢寻死觅活,或者……让她跑了。”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听雨轩上上下下,从你这个大管家,到负责洒扫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咱家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听清楚了吗?”
董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主公这是要将这位姑娘的性命,和听雨轩所有人的性命,都捆绑在一起!
这哪里是恩宠,这分明是用所有人的命,给她打造了一座最奢华,也最绝望的牢笼!
“老……老奴……听……听清楚了!”董福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老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敢让姑娘有半点差池!”
“滚吧。”
陈默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董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躬着身子,一步步倒退着离开了听雨轩,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月门之后,他才敢转过身,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飞也似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陈默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门内,是绝代佳人;门外,是刀山火海。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将她关进这华美囚笼的典狱长。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听雨轩。夜风吹在他脸上,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他走在相国府的廊道上,看着周围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就在他即将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廊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跪倒在他面前。
“主公。”
是李儒。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沙哑的温和,但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却显得格外突兀。
陈默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这位首席谋士,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李儒缓缓抬起头,昏黄的灯笼光照在他那张瘦削的脸上,让他眼中的神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看着陈默,语气里带着一丝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困惑。
“主公,为区区一女子,先是当堂强纳,后又因其轻生而动雷霆之怒,如今,更是施以无上恩宠,赐以公主之仪仗……”
李儒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词句,最终还是直言不讳地说道:
“主公近来的行事,儒,愈发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