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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惊雷再至(2 / 2)

他的目光灼灼,燃烧着压抑了太久的火焰。费祎之死,对他而言,固然是悲痛,但何尝不是卸下了束缚他手脚最沉重的一道枷锁?那个始终限制他兵力,告诫他“不如保国治民,谨守社稷,如其功业,以俟能者”的费祎不在了。如今,他终于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倾尽全力,去实现那“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梦想。

“诸君!”姜维声如洪钟,“谁愿随我,立此不世之功,青史留名?”

帐下,张翼、廖化等宿将,虽面露忧色,但更多如夏侯霸等,以及一众少壮派将领,早已热血沸腾,轰然应诺:“愿随将军,扫平魏贼,兴复汉室!”

大将军府凌云阁内

钟会顿了顿,脸上血色又褪去几分,展开第二封染着淮南风尘的军报,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扬州都督毋丘俭急报:吴太傅诸葛恪,挟去岁东兴大胜之余威,不顾其国内反对之声,一意孤行,尽起江东精锐,水陆并进,号称五十万,实亦不下二十万之众!吴军已出巢湖,其兵锋……其兵锋直指我淮南重镇——合肥新城!新城守将张特已严阵以待,然敌众我寡,悬殊巨大,淮南危若累卵,恳请朝廷火速定夺!”

建业,太傅府,议事大堂。

气氛与此地春光融融的景象截然不同,凝重得如同暴雨将至。诸葛恪高踞上首,身着一袭绣着繁复纹章的紫色朝服,面色红润,意气风发,顾盼之间,睥睨自雄。他刚刚将一枚代表最高兵权的虎钮金印,重重按在了一份详尽的北伐方略之上,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断。

“诸公勿复多言!”诸葛恪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堂下些许的窃窃私语,“司马师小儿,去岁东兴一败,早已丧胆!我江东儿郎,锐气正盛,舟师之利,冠绝天下!今我携大胜之威,举国北进,正应乘胜追击,一举克复淮南,饮马淮水!岂能效仿当年,划江自守,徒耗岁月?”

老将丁奉眉头紧锁,出列拱手,声音沙哑却沉稳:“太傅!东兴之胜,赖将士用命,天时相助。然魏国根基深厚,司马师非易与之辈。我军虽众,然劳师远征,补给漫长。不如稳扎稳打,先巩固东兴战果,徐图进取……”

“丁承渊!”诸葛恪不待他说完,便厉声打断,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汝老矣,何故怯战如此?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士气可用,正当一往无前!若依汝等迁缓之策,岂非坐失良机?”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欲言又止的重臣滕胤,以及几位面带忧色的将领,语气愈发骄狂:“我意已决!此番北伐,不仅要夺地,更要寻歼魏军主力,打出我江东数十年来未有之威风!”

他心中计算的,远不止战场胜负。东兴大捷,将他推上了权力的顶峰,但也引来了如卫将军孙峻等宗室更为深刻的忌惮。他需要一场更大、更辉煌的胜利,来彻底压服所有反对声音,铸就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甚至……超越其叔父诸葛亮的千古功业与名望!江东的战船,已在巢湖遮天蔽日;精锐的士卒,正磨砺兵刃,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要北渡长江,将这江东的野心,烧向中原。

凌云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钟会念完了最后一份军报,垂手肃立,连呼吸都放轻了,不敢去看司马师的脸色。空气中只剩下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宫城内巡夜卫士单调而沉重的脚步声。

“蜀将姜维,兵围南安……”

“吴太傅诸葛恪,率众二十万,进逼合肥新城……”

钟会的声音早已消失,但那一个个字,却如同烧红的铁钉,一枚枚钉入司马师的脑海,钉入他的心脏。他最担忧、也最不愿看到的局面,终究还是以最猛烈、最致命的方式到来了。东西两线,几乎同时燃起冲天烽火,这已不是寻常的边患,而是足以倾覆社稷的灭顶之灾!

他缓缓地,几乎是有些僵硬地站起身,再次走到那幅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幅天下舆图前。左眼的模糊让他看东西带着恼人的重影,但他依旧精准地找到了那两个此刻牵动着帝国命运的地点——西线的南安与东线的合肥新城。他的目光在这两个名字上来回移动,冰冷而专注,仿佛能穿透这薄薄的绢帛,看到陇右城下蜀军如林的枪戟,看到淮南水面上吴军蔽日的帆樯。

他能清晰地想象到,此刻的嘉福殿深处,那年轻的皇帝曹芳,在初闻惊讯的短暂惶恐之后,心底会泛起怎样压抑不住的、近乎扭曲的狂喜与兴奋!这四面楚歌、危如累卵的局势,不正是曹芳翦除他司马氏的最佳时机吗?皇帝恐怕正在心中默祷,祈祷着姜维能攻克南安,诸葛恪能踏平新城,只要他司马师在外战中再次惨败,那么,那些蛰伏的宗室、那些表面上恭顺却心怀异志的旧臣,便会立刻在曹芳的旗帜下聚集起来,将他司马氏碾为齑粉!

一股混杂着愤怒、耻辱、以及巨大压力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那冰冷外壳的束缚。东兴之败的耻辱尚未洗刷,新的、更响亮的惊雷,却已连环炸响!

他猛地转身,面向钟会,脸上所有的情绪已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所取代,只有那只完好的右眼中,闪烁着孤狼般决绝的寒光。

“召虞松、傅嘏、贾充来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