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等待着司马师的决断。
良久,司马师缓缓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殿中投下沉重的阴影。他没有看傅嘏,而是目光环视百官,最终定格在诸葛诞身上,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诸葛诞之策,正合我意!”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傅嘏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再言,只是默默退回班列。
司马师继续下令,语速快而清晰,如同发布一道道军令:“吴寇欺我新立,当以兵威报之!着即:以吾弟、散骑常侍司马昭为东路军都督,假节钺,总督东征军事!率精兵七万,直攻东兴!镇东将军诸葛诞、征东将军胡遵为副将,随同出征!”
“同时,敕令征南将军王昶,出兵进攻江陵,以为西路牵制!镇南将军毋丘俭,出兵进攻武昌,以为中路策应!三路大军,务必要让那诸葛恪小儿,顾此失彼,应接不暇!”
点将完毕,他目光转向垂首不语的傅嘏,语气稍缓:“傅尚书郎忠心可嘉,深谋远虑,所呈‘七条屯田策’,本将军甚为欣赏。着即详加缮写,呈报上来,以备日后参详。”
这一刻,他既展现了独断乾纲的魄力,也展示了纳谏容人的胸襟。
散朝后,司马师与司马昭对坐于凌云阁。
阁内只有兄弟二人,沉重的气氛稍稍缓和。司马昭脸上已无朝堂上的沉稳,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兄长,此战关系重大,弟……唯恐有负重托。”
司马师走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锐利如昔,却多了几分兄弟间才有的温度:“子尚,勿虑。为兄将此倾国之资托付于你,诸葛诞、胡遵皆宿将,王昶、毋丘俭亦会全力策应。此战,关乎我司马氏之未来,许胜,不许败!你且放开手脚,军中若有不服者,持我节钺,可先斩后奏!”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信任,也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弟,定不负兄长!”司马昭深吸一口气,重重顿首。
接下来的几日,洛阳城如同一架巨大的战争机器,轰然开动。驿马流星般穿梭于各门,传递着调兵的命令;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士兵从城外大营开出,在军官的呼喝声中集结;民夫们喊着号子,将堆积如山的粮草、军械装上大车。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冰冷、尘土的味道和一种紧张的肃杀之气。
出征那日,天色阴沉。司马师亲自将司马昭送至洛阳城外。寒风猎猎,吹动大军旌旗,发出扑啦啦的巨响。七万精锐魏军,甲胄鲜明,刀枪如林,肃立在旷野之中,沉默无声,却自有一股冲霄的杀气。
司马昭一身戎装,向兄长最后拱手一拜,转身翻身上马,在诸葛诞、胡遵等将领的簇拥下,汇入黑色的洪流,向着东南方向,滚滚而去。
司马师独立在寒风中,目送着大军远去,直到那一片黑色的潮水消失在地平线上。他的身影在苍茫天地间,显得异常孤峭。
“父亲,您用隐忍赢得了天下。”他心中默念,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而我,将用锋芒,来守住并开拓这片基业。”
他转身,登上高高的车驾,最后回望了一眼东南。那里,即将决定他的命运,也决定着曹魏帝国的未来。
而在遥远的江东,刚刚完成筑城、志得意满的诸葛恪,也正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北方的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