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诸葛亮之能,我已深知。此人乃心腹大患,日后对阵,需倾尽全力,再无试探余地。”他喃喃自语,“当务之急,非争一时之气,而是将既得战果牢牢握住。”
他即刻唤入司马师及一众将领。
“张合听令!”
“末将在!”老将军慨然出列。
“着你即刻分兵,迅速接管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安抚百姓,清点府库,肃清蜀军残余,凡有抵抗者,立斩不赦!街亭防务,尤需加固,增派弩手,多设烽燧!”
“戴陵听令!”
“末将在!”
“你部沿陇山一线展开,建立防线,多派斥候,严密监视蜀军所有可能北上的谷道,尤其是通往箕谷、斜谷方向!一有异动,六百里加急来报!”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司马懿迅速将战略重心从“追击”彻底转向了“巩固”与“经营”。个人的挫败感,必须让位于更大的政治和军事布局。
几乎在同一时间,雍县的将军府内,气氛却是另一种灼热。
“什么?诸葛亮跑了?”曹真猛地从榻上跃起,因酒意而泛红的脸膛瞬间被狂喜和急迫占据。“天赐良机!真是天赐良机!司马懿在西城逡巡不前,坐失擒贼良机,合该此功落于我手!速速点兵!我要亲率铁骑,生擒诸葛,以雪前耻!”
参军杨阜急忙劝阻:“大将军!万万不可!蜀军虽退,然诸葛亮用兵如神,陇道艰险,岂能不设埋伏?况我军新败之余,士气未复,不如稳守雍县,待司马都督那边局势明朗……”
“放屁!”曹真粗暴地打断,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杨阜脸上,“等?等到司马懿把陇右三郡都消化干净,功劳簿上还有我曹子丹什么事?我堂堂宗室大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独占鳌头?勿再多言,速去准备!”
他不顾杨阜等部将的苦劝,强行尽起雍县可用之兵,超过一万五千人,以骁将陈造为先锋,带着一股赌徒般的狂热,沿着判断的蜀军主力撤退路线——经沂水河谷向南的通道,急追而去。曹真被立功雪耻的念头烧昏了头脑,斥候侦查流于形式,一味催促军队加速再加速。
行至一处名为“落雁坡”的绝险之地,两侧山高林密,谷道狭窄。曹真求功心切,甚至未等先锋陈造彻底扫清前方障碍,便催动中军涌入谷地。
就在陈造率领的三千前锋完全进入谷底,曹真中军半入之际,灾难降临!
山背后一声炮响,地动山摇!紧接着,鼓声如雷,杀声震彻云霄!漫山遍野的蜀军如同神兵天降,从两侧山坡猛冲下来!左边姜维,银枪白马,英姿飒爽;右边马岱,大刀翻飞,悍勇绝伦!滚木礌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魏军队伍瞬间被截成数段,首尾不能相顾,人马践踏,乱成一团。陈造大惊失色,慌忙迎战,正遇马岱。马岱大喝一声:“魏贼授首!”刀光如匹练般闪过,勇将陈造竟在数合之内被斩于马下!主将阵亡,魏军先锋顷刻崩溃。
后军的曹真听到前方震天的惨嚎和“陈将军死了”的哭喊,惊得魂飞魄散,眼看蜀军伏兵势头凶猛,己方已呈溃败之势,只得咬牙下令:“后队变前队!撤!快撤!”自己则在亲兵护卫下,狼狈不堪地向来路狂奔。
这一场精心设置的伏击,打得曹真丢盔弃甲,损兵超过三千,先锋大将阵亡,士气彻底崩溃。
当他惊魂未定、衣甲不整地逃回雍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斥候送来的下一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司马懿已“兵不血刃”,“收复”了天水、南安、安定三郡,正在接收府库,安抚地方,俨然以陇右平定者自居。
“司马——懿!”曹真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几,酒肴溅了一地。他双目赤红,指着虚空仿佛面前就站着司马懿,对心腹将领夏侯儒嘶声咆哮:“是他!定然是他!他畏敌如虎,故意纵放诸葛亮,然后假惺惺去‘收复’空城!却骗我去追,让我损兵折将,颜面扫地!此獠用心何其毒也!查!给我往死里查!他是如何‘收复’三郡的,与诸葛亮是否有暗中勾连?一字不漏,报我知道!”
败军之将的羞愤与对功勋的渴望,尽数化作了对司马懿刻骨的怨毒。魏军内部的裂痕,因这场败绩与功绩的极端反差,被撕裂得鲜血淋漓。
陇右的烽烟看似即将散尽,但人心的战场,却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