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苏惊讶道:“您没去找过?”
林瑛娘摇头,“我那个小姐妹比较特别,她的夫婿是个大官,她是个逃妾,她声称自己生的是女孩,就是怕,如果生了男孩,那必然要被追回。她曾叮嘱过我,如果有一天,她和儿子一起消失不见了,不必找她。她怕给我惹来麻烦。”
梅苏一直怕惹林瑛娘伤心,所以从不敢问“哥哥”的事情,原来,这里还有这一层故事。
“如果不是有这件事,我可能也不会让你女扮男装,也就不会有今日之辱了。”,林瑛娘抚摸着梅苏的手,哀痛道,“难道,你一辈子都要这样孤独终老吗?”
“娘亲,这些年你觉得孤独吗?”,梅苏抚摸着林瑛娘的脸庞,是什么时候起,皱纹爬上了娘亲的眼角呢?
林瑛娘摇头道:“傻孩子,有你就足够了。何况,这些年,我活得恣意快活,做我想做的事。我的前半生从来不敢想,能过上这样快活的日子!”
“娘亲,今日我遇到一位很特别的娘子,她叫阿陈,她和你很像。”
梅苏把今日的案子和林瑛娘说了说,“她说她固然也有为嗣子同祖考虑,但也是为了自己。这也算是媳妇熬成了婆,上头还没有老头子需要伺候,多好。”
林瑛娘振奋道:“原来咱们新繁县还有这样的娘子,我倒想认识认识呢!”
梅苏也笑了,“所以,娘亲,你们要熬,把老头子熬死,才能过得好日子,我一开始就能过上,我不是比你们更幸运吗?”
林瑛娘一愣,看向梅苏,见她笑得安然而平静,不禁心酸,“可是,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却从来没有选择。是我,是我一开始就剥夺了你做小娘子的权利。”
梅苏拍了拍林瑛娘的手,站起来,走向窗边,抬头看向朗月,月亮的光芒虽不及日光明亮,却在黑夜里,为人们照亮脚底下的道路。
“小时候,我或许还埋怨过,想要漂亮的裙子,好看的首饰,一起玩的闺蜜。可是,读的书越多,我便越庆幸。这世界对小娘子的恶意远比对小郎君多,小娘子能做的事远比小郎君少。等到考中举人,做了县丞,我便更感谢娘亲。一桩桩案子,更让我明白,做女子的不易。如今,我有功名在身,有官职在身,能为百姓谋福,能给众多娘子做靠山,我觉得很好很好。”
林瑛娘沉默,她知道女儿已经想清楚了,多说无益,“好呀,梅苏,你刚刚说什么熬死了老头子,我就能过好日子!你是说我熬死了你爹吗?我看你爹是要从祖坟里跳出来和你争辩争辩了!”
林瑛娘伸手去呵梅苏痒痒,她开着玩笑,想要冲淡今夜微微哀伤的情绪。
梅苏深知娘亲的用意,也配合她,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笑倒在床榻上。
“娘亲,我准备收养嗣子了!”,突然,梅苏轻轻地道。
“什么?”,林瑛娘“忽—”地坐了起来。
“您说,刘绣娘的儿子怎么样?”
林瑛娘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梅苏道,“你怎么突然……,不,你……”
林瑛娘有点说不下去,她的女儿难道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和母亲了吗?
“苏苏,你先别急。我们再找找,或许,或许会有一个男人,愿意和你假凤虚凰,你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说到后面,林瑛娘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她泪意汹涌,鼻音浓重,却压抑着自己,笑道:“听听我都在说些什么傻话!”
“娘亲,人不可能什么都想要,总有取舍,我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