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午饭?”明世隐问,语气中带着少有的不确定。
弈星看了看时间,点头:“好。”
他们没有去往常光顾的高级餐厅,而是选择了美术馆附近的一家小馆子。
店面不大,但干净整洁,墙上挂着水墨画,颇有文人雅士聚集之地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这种地方?”弈星有些惊讶。这完全不符合明世隐一贯的风格。
“研究所的学弟推荐的。”明世隐为弈星斟茶,“他说这里的西湖醋鱼很地道。”
弈星品了一口茶,清香回甘,是上好的龙井。
午餐过程中,明世隐罕见地没有过多谈论工作或棋局,而是问起弈星最近的数学研究。
当弈星兴致勃勃地讲解拓扑学在围棋中的应用时,他专注地倾听,偶尔提出恰到好处的问题。
“...所以,围棋的本质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弈星结束讲解时,眼睛因兴奋而闪闪发光。
明世隐凝视着他,轻声道:“星星谈论热爱的事物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样直白的赞美让弈星微微一怔。
明世隐向来不吝啬夸奖,但以往总是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意味,像是老师表扬学生。而此刻,他的语气中只有纯粹的欣赏。
午餐后,他们沿着美术馆后的小路散步。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偶尔有自行车叮铃铃地驶过。
“下周我就要开始准备接管集团的事了。”明世隐突然说,“可能会很忙。”
弈星点点头:“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有一件事,”明世隐停下脚步,面向弈星,“集团旗下的文化基金会要赞助高校围棋联赛,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不是命令,也不是已经决定的通知,而是真诚的咨询。弈星感受到了这份尊重。
他们在一张长椅上坐下,详细讨论起赞助方案。弈星从学生的角度提出几个建议,明世隐认真记在手机里。
“这些想法都很好,”明世隐收起手机,“我回去会让策划部重新评估方案。”
一阵微风拂过,吹落几片梧桐叶。其中一片恰巧落在弈星发间,明世隐下意识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转而轻声提醒:“你头上有片叶子。”
弈星取下叶子,在指尖转动,忽然问道:“为什么停下?”
明世隐看着远处湖面上荡漾的波纹,声音平静:“你说得对,我应该学会尊重你的边界。”
这一刻,弈星的心微微一动。
他认识的明世隐,向来目标明确,行动果决,从不会在想要什么时犹豫不决。这个小小的克制,对明世隐而言,已是极大的让步。
“世隐,”弈星轻声唤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轻易接受你的感情吗?”
明世隐转回头,目光专注:“因为我给你的压力太大?”
“不完全是。”弈星摇头,“因为我太了解你。你的人生就像一盘精心布局的棋,每一步都有其目的。我怕成为你棋局中的一颗棋子,怕这份感情也只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是弈星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顾虑。明世隐沉默良久,久到弈星以为他不会回应。
“我无法否认,”明世隐最终开口,声音低沉,“我确实习惯规划一切。但有些东西是计划之外的,比如...”
他顿了顿,“八岁那年,那个躲在房间里哭泣的孩子,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闯进了我的生命。”
弈星怔住了。明世隐很少如此直白地表达情感。
“最初的关怀或许是出于责任,”明世隐继续道,“但不知从何时起,它变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弈星,你从来不是我棋局中的棋子,你是我愿意一再破例的理由。”
这番告白比那晚的更加震撼人心。因为它不再是明世隐式的宣告所有权,而是一次真诚的剖白。
弈星低头看着指尖的梧桐叶,轻声道:“给我一点时间,世隐。”
“我可以等。”明世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无论需要多久。”
回程的路上,两人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即将到来的围棋联赛。
但在某个红灯前等待时,明世隐的手无意间触碰到弈星的手背,这次他没有立即移开,而是任由那份温暖停留了片刻。
当晚,弈星独自在公寓里复盘他与明世隐最近的一局对弈。
手机响起,是明世隐发来的消息:“下周的对弈,别忘了。”
弈星回复:“不会忘。这次我会赢你。”
明世隐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放下手机,弈星走到窗前,望着城市的夜景。
他知道明世隐正在努力改变,而他也应该给予相应的回应。感情毕竟不是真正的棋局,不需要分出胜负,而是需要双方的共同努力。
他取出明世隐送的胸针,在灯下端详。黑白棋子相互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又各自保持独立。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状态。
弈星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围棋联赛的策划案。这不是为了明世隐,而是为了他自己热爱的围棋。但不可否认,想到能与他并肩做一件两个人都热爱的事,心中便泛起一丝期待。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弈星想起小时候,明世隐总是陪他看月亮,告诉他无论父母在哪里,他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那时他觉得,有这个人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
如今,那种安心感依然存在,只是多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弈星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最终发出了一条信息:“今天的展览,谢谢你来。”
几乎立刻,明世隐回复了:“谢谢你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