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孙权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他不再仅仅局限于工作话题,偶尔也会试着发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
比如,“学校西门新开了家日料,听说刺身不错。”
或者,“今天天气不错,你们实验室窗外的银杏叶快黄透了。”
澜依旧很少回复,即使回复,也是“嗯”、“看到了”之类。但孙权敏锐地感觉到,那堵冰冷的墙,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小的裂缝。
真正的突破,在一个雨天。孙权恰好去理工学院开会,散会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他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密集的雨帘,准备让助理送伞过来。
这时,他看见澜从走廊另一头走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四目相对。澜的脚步顿了顿。
孙权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甚至有点可怜:“没带伞。”
澜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他沉默地撑开伞,走到孙权身边,将伞倾向他那一侧:“去哪?”
“停车场。”孙权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尽量平静地回答。
两人并肩走入雨中。
伞不算很大,为了避开雨水,他们的手臂不可避免地偶尔碰到一起。
隔着薄薄的衣料,孙权能感受到澜手臂传来的微凉体温。
那股淡淡的、属于澜的干净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萦绕在鼻尖,让孙权几乎有些晕眩。
他偷偷侧过头,看着澜被雨气打湿的些许额发,和他专注看路的侧脸,心跳如鼓。
这段路很短,又很长。
走到车边,孙权拉开车门,却没有立刻上去。他转过身,看着澜:“谢谢。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澜摇了摇头,雨水沾湿了他的肩膀。“不用。我回实验室。”
孙权犹豫了一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一直随身携带的、蓝色的平安结手环,塞进澜手里:“这个……给你。下雨天,路滑,保个平安。”
说完,他不等澜反应,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迅速关上车门。他不敢看澜的表情,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车窗外,澜撑着伞,站在原地。他低头看着手里那个被塞过来的、有些皱巴巴的蓝色手环,看了很久。雨水敲打着伞面,噼啪作响。
然后,孙权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澜极轻地、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不是讽刺,也不是无奈,而是一个很淡很淡,却真实存在的笑容。像初春冰雪消融时,第一缕阳光照在潺潺溪流上折射出的微光。
澜抬起头,隔着车窗和雨幕,望了孙权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什么坚冰一样的东西,在悄然融化。
他没有把手环扔回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它握在手心,然后转身,撑着伞,重新走回了雨幕之中。
孙权呆呆地坐在车里,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雨里,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
刚才……澜是笑了吗?
他……收下了手环?
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孙权。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发出刺耳的喇叭声,他却咧开嘴,像个傻子一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