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巨响,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排练室死寂的空气里,余音嗡嗡地震荡着耳膜。
云中君依旧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姿势纹丝未动。指节却在不自觉地收紧,用力到泛白,深深陷入沙发柔软的皮质中。
喉头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感再次翻涌上来,比刚才更猛烈。他强行将它压下去,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其中一张正好被门带起的风吹到了他的脚边。上面是叶瑶娟秀的字迹,对一首摇滚歌曲《Radioactive》的编曲建议,虽然想法青涩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某个标注的“撕裂感爆发点”的旁边,她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火焰图案。
那簇小小的、幼稚的火焰,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很轻微,却异常清晰。
他烦躁地蹙紧眉头,猛地睁开眼,眼底是压抑的暴风雨。他抬脚,毫不留情地将那张纸踢开,仿佛踢开一块碍眼的垃圾。
“花瓶。”他无声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带着浓重的厌弃。仿佛只有用这种刻薄的标签将她钉死,才能压制住心底那丝因那簇幼稚火焰而升起的、不合时宜的烦躁。
陈锋看着他阴沉的侧脸,大气不敢出,默默地将地上的乐谱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轻轻放在远离云中君的桌子上。
“云哥,瑶瑶那边……”陈锋试探着开口,想缓和一下。
“闭嘴。”云中君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出去。”
陈锋不敢再多言,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排练室彻底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昂贵的隔音材料将外面世界的喧嚣完全隔绝,只剩下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还有喉间那永不消停的、细微的、如同坏掉风箱般的嘶鸣。
云中君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钢筋水泥的森林,冷漠而坚硬地反射着正午刺目的阳光。他讨厌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空间,一个能让他暂时逃离这该死的现实、逃离那如跗骨之蛆的疼痛的地方。
他抓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排练室。没有通知陈锋,没有理会走廊上工作人员投来的好奇目光。他像一道沉默而阴郁的风,穿过繁忙的公共排练区域。
其他排练室里的声音透过半开的门缝泄露出来。某个组合正在排练欢快的唱跳,鼓点强劲;另一个房间里传出实力派歌手飙高音的华丽转音,引得外面路过的人啧啧赞叹;还有人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舞台走位和表情管理……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每一句清晰的歌词,每一个完美的音符,都在提醒他失去的东西是多么珍贵,他现在的处境又是多么可笑。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走向走廊尽头。那里是基地相对偏僻的角落,连接着一条通往旧仓库区域的消防通道。他记得前两天无意间路过时,看到通道深处似乎有一扇不起眼的门。
果然,在消防通道幽暗的光线下,一扇沉重的、漆皮剥落的旧木门嵌在墙里。门没锁,轻轻一推,带着年久失修的“吱呀”声开了。一股陈旧纸张、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空间不大,像是一个废弃很久的杂物间。没有窗户,光线昏暗。靠墙的位置,竟然真的放着一架钢琴。
不是他排练室里那架昂贵的施坦威,而是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深棕色的琴身上蒙着厚厚的灰尘,琴键也泛着陈旧的黄色。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灰尘在昏暗光线中飞舞。外面所有的喧嚣都被厚重的墙壁和这扇破旧的门隔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