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对一名自愿参与初步测试的人类研究员——团队里一位名叫里德的年轻数学家——的实验中。实验内容相对安全:仅仅观察一组由计算机生成的、基于Scp-045纹路抽象出的动态分形图案,并描述主观感受。
实验开始时很顺利。里德描述着图案的对称、复杂和“非欧几里得”的美感。但随着图案变化速度加快,复杂性增加,他的语速开始变慢,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它……它在自我引用……”他喃喃道,“每一个旋转都包含上一个旋转的……倒影……不,是投影……我看不到尽头……”
突然,他停止了描述,双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指关节发白。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呼吸变得急促。
“里德博士?”克鲁格博士通过麦克风询问。
里德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瞳孔放大。几秒钟后,他猛地向后一仰,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似的惊叫,随即陷入了昏迷。
医疗小组迅速介入。生理检查显示他的生命体征平稳,但脑部活动却呈现出一种高度有序但完全异常的模式,类似于癫痫持续状态,但又有所不同。仿佛他的大脑被强行塞入了一个无法运行的错误程序,陷入了逻辑死循环。
“强行将高维几何结构引入三维大脑进行处理……”克鲁格博士脸色铁青地看着脑电图,“就像试图用算盘计算混沌系统的轨迹。硬件不兼容。”
里德在六小时后苏醒,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短期记忆受损,空间感知能力出现偏差,并且对任何复杂的几何图案甚至是普通的伊斯兰风格装饰都会产生强烈的恐慌和生理不适。他被诊断为永久性认知损伤,立即被调离并送往基金会专用的医疗设施。
“几何毒血症(Geotriia)。”克鲁格博士在事故报告中使用了他创造的新词,“Scp-045所承载的信息,对人类认知系统具有直接的、器质性的毒性。它不仅仅是数据,它是一种……认知病原体。”
这个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研究站内部引爆。恐惧不再是抽象的,它有了具体的面孔里德博士那张因无法理解之物而崩溃的脸。
伊莎贝拉·张的数学建模工作也因此受到了直接影响。在试图深入理解那段“异常dNA序列”与Scp-045纹路的深层数理联系时,她报告称经历了剧烈的偏头痛和短暂的视觉扭曲,仿佛那些公式和图形在她脑海中活了过来,试图重新排列她的思维结构。她被迫放缓了进度,并加强了心理监测。
Scp-045的威胁等级被非正式地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它不再仅仅是可能摧毁一艘潜艇、甚至改造生态圈的实体。它是一个思想的黑洞,一个知识的陷阱。理解它,本身就可能意味着疯狂的代价。
阿雅再次站在观察窗前,感觉那面厚重的复合玻璃从未如此脆弱。里面的那个正十二面体,安静、美丽、遵循着自身的规律。但它所蕴含的“知识”,对人类而言,却是纯粹的毒药。
它就像一颗结满了诱人果实的树木,但每一颗果实都蕴含着足以烧毁心智的火焰。基金会试图摘下果实,分析它的成分,却发现连靠近树枝,都可能被其无形的辐射灼伤。
格雷格主管的新命令下达了,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即刻起,所有直接针对Scp-045信息本质的研究,仅限于纯理论数学推演和已获数据的间接分析。严禁任何形式的、可能导致人员直接或间接接触其‘信息模式’的实验。安全,是唯一优先级。”
研究陷入了僵局。他们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却发现那边缘锋利无比,足以割裂任何敢于触碰它的意识。
深海研究站,仿佛变成了一个围绕着致命知识源泉建立的修道院,学者们只能在远处敬畏地观望,深知那源泉中的水,既能解渴,亦能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