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明确的认知:我的“五百年”赎罪之路,已经被永久性地缩短了。而我与那扇门后的黑暗,似乎也建立起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危险的联系。
封印暂时完成了。但我知道,这远未结束。那扇门依旧在那里,等待着下一个被蛊惑的傻瓜,或者…下一个像我一样的“容器”。而死神给我的“修正”权限,其真正的目的,也愈发显得迷雾重重。
我抬头望向地下室入口处那一线微弱的、属于人间的月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必须变得更强。否则,下一次,被“修正”的,可能就是我所在意的一切。
回到安全屋的过程,比上一次更加艰难。我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像一袋沉重的沙土被顾衍和阿明拖拽着。灵魂层面的透支让我意识模糊,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只有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胸口的空洞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和…冰冷。仿佛那里不再是缺失,而是被某种不属于我的东西占据了。
顾衍的脸色比我还难看,他强行催动符文屏障抵抗那“熵寂低语”的反噬,伤及了根本。阿明更是面无人色,仅仅是靠近那扇门,就让他灵魂不稳,此刻几乎虚脱。
安全屋的门再次成为隔绝两个世界的屏障。顾衍将我放在沙发上,手抖得几乎拿不稳药瓶,勉强倒出几颗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绿色药丸,塞进我和他自己的嘴里。药力化开,一股暖流勉强护住了心脉,但灵魂的创伤远非普通药物能治愈。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我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最终,是顾衍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这次燃烧了多少‘时间’?”
我感受了一下灵魂深处那份契约的重量,一种冰冷的明悟浮现:“…一百年。”
顾衍倒吸一口凉气,阿明更是骇然失色。
一百年。仅仅是封印一道缝隙,就永久性地消耗了我五分之一的总赎罪时间。加上之前零星的使用和这次,我的“五百年”恐怕已经所剩无几。
“值得吗?”顾衍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脑海中闪过小文安睡的侧脸,父母在电话里关切的声音,还有那些在法阵上被抽取生命力的陌生面孔。“如果那东西出来,一切就都完了。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必须去做。”
顾衍沉默了,他明白这个道理。他挣扎着起身,从密室最深处一个上了多重封印的箱子里,取出一本用某种黑色皮革包裹、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古籍。
“这是我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东西。”他抚摸着书皮,眼神带着敬畏,“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边界’和‘古神’的禁忌知识。我以前只当是神话传说,现在看来…”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书页。
书页上的文字并非任何一种已知语言,而是由扭曲的符号和仿佛活物般的图案构成。顾衍集中精神,指尖亮起微弱的白光,缓缓拂过那些符号,符号便如同被激活般,投射出模糊的光影和晦涩的信息流,直接映入我们的意识。
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我们终于对面对的东西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
那扇门后封印的,并非某个具体的“神”或“怪物”,而是一种更为抽象、更为根本的“概念”——“终末之息”。它是宇宙走向热寂过程中散发出的、蕴含终极虚无意志的“回响”。它本身没有智慧,只有一种将一切有序归于混沌的本能。
“乌鸦”们崇拜的“我主”,并非“终末之息”本身,而是某个在远古时代偶然接触并试图利用这股力量的强大存在堕落而成的“熵魔”。它被上古的“守夜人”先驱们联手封印,而“乌鸦”组织的终极目的,就是解开封印,让“熵魔”重现,并借助“终末之息”的力量,成为凌驾于生死规则之上的存在。
我们所见的法阵,抽取生命和时间能量,一方面是为了维持“熵魔”被封印状态下的微弱活性,另一方面,也是在不断侵蚀和削弱封印。那颗“时之核”,以及我这种拥有特殊契约的“背债者”的灵魂,都是上佳的“钥匙”或“燃料”。
“所以,我不是偶然被盯上…”我喃喃道,“从那个梦,那个契约开始…我就成了他们的目标之一?”
“恐怕是的。”顾衍脸色凝重,“你的契约等级太高,灵魂特质特殊,对它们来说,是千年难遇的‘优质材料’。上次巢穴的袭击,和这次封印的松动,可能都是计划中的一环,目的是逼迫你不断使用‘规则之力’,消耗你的‘时间’,同时让你的灵魂与‘终末之息’产生更深的联系,最终…让你成为完美的‘容器’。”
这个推测让我通体冰凉。我以为自己在对抗命运,却可能始终在沿着别人设计好的路线行走。死神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祂赐予我“修正”的权限,是为了让我阻止灾难,还是…为了加速这个过程?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阿明突然激动起来,他脸上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决绝,“不能等它们准备好!必须找到‘熵魔’被封印的主体所在,在‘乌鸦’完成最终仪式前,彻底加固,或者…毁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