锖兔静静地“看”着。
他的通透世界并未完全开启,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老爷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悲恸与绝望。
然而,他仔细感知着老爷子的气息和心跳,确认其中并没有再次凝聚起那种决绝的死志。
更多的,是一种被抽空后的麻木,以及无边无际的愧疚在无声地煎熬。
确认了这一点,锖兔心中稍安。
他知道,最危险的那一刻已经过去。此刻的老爷子,需要的是独自面对内心炼狱的时间。
他收敛了气息,如同真正沉睡的磐石,不再打扰这片月色下的静默悲伤。
然而,这一夜,注定无眠的,并非只有桑岛慈悟郎一人。
里屋的另一个房间,我妻善逸蜷缩在冰冷的被褥里,身体却烫得吓人。
白天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回放——锖兔先生带来的可怕消息、师兄狯岳叛变成鬼的震惊、爷爷那如同遗言般的叮嘱、以及最后那电光火石间,爷爷抽出日轮刀想要切腹自尽的骇人景象!
每一次回想,都让他心脏骤停,浑身冷汗淋漓。
他差点就失去了爷爷!
那个虽然总是对他很严厉,却会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守候、在他受伤时笨拙地给他上药、在他害怕时虽然骂他没用却依旧会挡在他前面的爷爷!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善逸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无声地流泪,身体因恐惧和后怕而剧烈地颤抖着。
那种即将失去唯一亲人的巨大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天生拥有远超常人的敏锐听觉,此刻,这天赋却成了一种折磨。
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爷爷房间里那压抑的、辗转反侧的声音,能听到爷爷走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更能听到那一声声沉重得仿佛要将灵魂都叹出来的叹息。
甚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他还能隐约捕捉到,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爷爷眼角滑落,滴落在衣襟上那极其细微的、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耳边的声音。
爷爷还在哭……爷爷的心,还在流血……
善逸猛地从被褥里坐了起来,黑暗中,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因为泪水而显得格外湿润明亮,其中却不再仅仅是恐惧和怯懦,而是涌动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而激烈的情绪。
他悄悄地,如同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爬到了房间的拉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细小的缝隙。
月光如水,透过缝隙,洒在他苍白且稚嫩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