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土为安(1 / 2)

暴雨,不知在何时渐渐停歇了。

不再是倾盆而下的狂暴水幕,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仿佛哀泣般的细雨,最终,连这最后的哭泣也止住了。

乌云缓缓散开,露出一片被洗刷得异常干净的、带着些许悲凉的蔚蓝的天空。

夕阳的金红色光芒从西边的山巅挣扎着透出,将狭雾山染上一层凄凉的色彩,也照亮了山下那片狼藉的废墟。

锖兔依旧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仿佛化作了废墟中的一座石雕。

肩头那只赤红色的鸟儿安静地伫立着,周身散发的微弱光晕在夕阳下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它黑曜石般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却又时不时地用喙轻轻梳理锖兔湿冷的头发,传递着无声的慰藉。

初步觉醒又强行维持的“通透世界”视角早已褪去,带来的剧烈头痛和精神透支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但他强行用意志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他不能倒下。

父母的仇还未报。

而且……他不能让父母的遗体就这样暴露在荒野之下,任由野兽或……其他东西亵渎。

“必须……让父亲和母亲……入土为安。”

沙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与其说是对肩头的鸟儿说,不如说是对自己下达的命令。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泥土、以及淡淡的血腥和火烧后的焦糊气味——那是之前鸣鸿刀现世时带来的炽热的能量喷薄而出导致的。

他开始行动。

动作有些僵硬,有些踉跄,但异常坚定。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父母的遗体从废墟中彻底清理出来,并排放在一起。

他用自己的湿衣服,尽可能轻柔地擦去他们脸上的污渍和雨水,试图合上他们未能瞑目的双眼。

在它幼小的手掌之下,父亲和母亲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仿佛了却了最后一桩心愿,父母的面容似乎也稍稍安详了一些,尽管那惨白的脸色和腹部的空洞依旧触目惊心。

他找到父亲那半截断裂的柴刀,用它作为工具,在屋旁一棵高大的、父亲生前最常在其下乘凉的松树下,开始挖掘。

泥土因为暴雨而变得松软泥泞,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依旧是一项艰巨到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他的手掌很快就被粗糙的刀柄和坚硬的石块磨破,血水和泥水混在一起,每挖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机械地、固执地挖掘着。

赤红的小鸟从他肩头飞下,落在旁边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他。

它偶尔会发出一声极轻的鸣叫,似乎在为他鼓劲,又似乎带着一丝哀伤。

夕阳彻底沉入山脊,夜幕开始降临。

锖兔终于挖出了两个勉强可以容纳遗体的小小墓穴。

他已经精疲力尽,几乎直不起腰。

他没有棺材,只能用家里找到的、还算完整的几块布,仔细地将父母的遗体分别包裹起来,如同包裹最珍贵的宝物,然后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将他们放入冰冷的土坑中。

每填一抔土,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下。

泥土掩盖了母亲温柔的容颜,掩盖了父亲宽厚的肩膀,也彻底掩盖了他过去六年所有的温暖和幸福。

当两个小小的坟茔最终隆起时,锖兔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坟前。

他没有再哭,眼泪已经在暴雨中流干了。

他只是默默地跪着,额头抵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肩膀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