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馆警署的档案室中,暖气片发出苟延残喘般的嗡嗡声,融化的雪水从阵平的靴底渗出,在廉价地板上积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美琴盯着那摊水渍,余光却忍不住瞥向阵平的左臂——衬衫布料被血浸透后凝固成暗红色,像一块丑陋的补丁贴在他身上。
“你该去缝针的阵平警官。”
她第三次说道,声音比函馆的夜风还要低两度。
阵平头也不抬,用没受伤的手翻过一页档案:“没事的,死不了,我的肌肉密度比正常人高,伤口愈合也快,我说过的,擦伤不碍事。”
紫外线灯下,笔记本残页的褪色字迹正逐渐显形。
美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移回证据,却听见“啪嗒”一声——一滴血从他袖口落下,在【补偿金未支付】的“未”字上晕开,把那个否定词染得愈发刺目。
她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尖锐的声响。
“三澄医生?”
当地警官诧异地抬头。
“取证袋。”
她硬邦邦地说,径直走到阵平面前,拽过他的手腕。
阵平终于抬眼。
警署惨白的灯光下,他的瞳孔比平时更黑,像是深邃无比的夜空。
美琴避开他的视线,扯开急救包的动作近乎粗暴。
“美琴,你生气了?”
他诧异地问道。
酒精棉球按在伤口上的时候,阵平的肌肉纹丝不动,仿佛那狰狞的伤口是别人的一样。
美琴盯着自己发白的指节,意识到自己咬紧了后槽牙。
“法医守则第一条,”
她剪断纱布,
“活人比死人优先,而且你这是要学习财神爷刮骨疗毒吗?。”
阵平低笑了一声。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发顶,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我可比不了忠义千秋的武圣大人,而且你刚才冲出去追人的时候,”
他慢条斯理地说,
“自己好像忘了这条,是吧?”
美琴的手顿住了。
电脑那头的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东海林的脸挤在笔记本电脑屏幕里大喊:
“账户查到了!是社长情妇的海外账户!每月固定打入——”
“——相当于三名员工补偿金的金额。”
阵平接话,用包扎好的手点了点紫外线灯下的另一行字,
“12月7日的抗议活动后,社长开始定期汇款。”
美琴猛地抬头:“你在诱导我?”
阵平站起身,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他伸手从她耳后取下一片贝壳碎片——她自己都没发现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诱导法医是重罪。”
他把碎片举到灯光下,青灰色纹路里嵌着几不可见的蓝色结晶,
“但教你用尸体之外的方式思考,是我的工作。”
贝壳在他指尖翻转,露出底部一道人工钻孔的痕迹。
“看这里。”
他的声音忽然放轻,像在解剖室里讲解某个罕见病例,
“普通渔民不会特意在扇贝上钻孔。除非……”
“——除非要把它做成标本。”
美琴脱口而出,
“就像……”
“就像职业病鉴定中心陈列的证物。”
阵平的目光钉住她,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凶手特意选择函馆扇贝抛尸?”
美琴的呼吸急促起来。
记忆闪回今早解剖时,死者脚底贝壳砂的异常光泽。